第918章 好像又骂错了
第918章好像又骂错了
辽阳城,辽东都司府衙。
天空灰蒙蒙的,带着沉闷的压抑气息,
微风轻拂而过,让不少上衙的大人裹紧了衣裳,将双手插到对面的袖子里。
当他们走进衙门后,
扑面而来的压抑又让他们心情烦闷了一些。
斗争还在继续,虽然表面平静,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在这临近开春之际,斗争的激烈程度远超以往!
辽东都指挥使潘敬姗姗来迟。
他走下马车,步子有些蹒跚,相比于以往,他身形消瘦了许多,
但目光还是那般炯炯有神,透露着锐利,
只是眼底隐藏着一丝丝疲惫。
“大人.”
不少吏员官员见状,纷纷行礼。
潘敬点了点头,快步进入衙门,回到衙房,似是不想多待。
一众吏员看着他萧瑟的背影,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着:
“周大人的确有些过分了。”
“是啊,潘大人终究是朝廷任命的主官,怎么能这样对待呢,至少也得给人找个事情做。”
两名吏员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如今都司衙门,事关军事的事潘敬还能插上一些手,凭借的是以往的同僚以及旧部,
但关于民生的,那是一丝一毫也插不进去手,凡事都要经过同知衙门。
甚至,被不少人期待的修路一事,也有了要暂停的趋势。
这等情况下,都司不少人对周大人有些不满,
谁都能看得出来,修路对都司百利而无一害,
可现在,偏偏因为政治斗争而搁置,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不少人行走在都司庭院中,心中浮想联翩。
忽然,整个都司衙门安静了下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都司同知周鹗踱步走了进来。
他与潘敬一般无二,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里面布满血丝。
“周大人”
吏员、官员们纷纷行礼。
周鹗点头示意,说道:
“早些回衙房吧,现在还没开春,外面冷。”
“是”
见两位大人都来了,一众吏员以及官员也不多待,匆匆离开庭院,回到衙房准备一日的忙活。
周鹗回到衙房,这是一间不大的房舍,装饰简朴,但内藏奢华,
尤其是悬挂的名家字画,皆出自两宋大家之手,
还有那安放在中间的火炉,乃是汉代的大鼎,
经过烈火焚烧,多了一些锋锐!
对于这些,周鹗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而是快步来到衙房坐下,
看着桌上那一摞摞的文书,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权力的确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东西,
但同样,权力也会带来无休无止的文书。
正当周鹗准备翻看文书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心腹白文昭匆匆冲了进来,神情有些焦急!
“大人,大事不好了!”
周鹗抬头看去,眉头微皱:
“你好歹也是一卫指挥使,慌慌张张作甚!”
对于这等训斥,白文昭却没有理会,而是匆匆将房门关上,
然后一个箭步冲到近前,神情紧张,面露震惊:
“大人,出大事了!”
“什么事”
见他这般模样,周鹗也觉得事情不小,脸色凝重起来。
白文昭神色慌张,掷地有声地匆匆开口:
“前些日子高丽传来消息女真人入境,
现在查明,那不是女真人!是陆云逸!他带兵去了高丽!”
“什么”
周鹗的身体猛地僵住,表情凝固,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哪来的消息”
“镇江堡传来的消息,许成带着人亲自在那里守关卡,放进来了不少人,
那里的守将怀疑是有人故意走私,就调查了一番。
最后抓到了给许成报信之人,
一番拷打后才知道,高丽李成桂大败,被那女真人打的屁滚尿流。”
“怎么可能”
周鹗眼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白文昭继续道:
“那些女真人全身铁甲、战马跑的飞快,
并且军制是非常明显的三三制,这可是陆云逸的拿手好戏,都督府都在大力钻研,目前还没人能玩得转。”
“我操!”
周鹗听后忍不住破口大骂,手掌猛地拍在桌上:
“妈的,我还以为他是无法应对如今局面偷偷溜了,没想到是去了高丽
他.他无令调兵!这算什么事还冒充女真人”
周鹗心中思绪翻腾,
一连串的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白文昭这时上前一步,小声提醒:
“大人,您忘了.上次对敌女真旁人也说他是无令调兵,
最后还是太子出面,说是有密令,那现在.”
周鹗神情一紧,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啊,旁人无令调兵那就是大罪,
但这陆云逸还真有可能有密令,就算是现在没有密令,日后也能补上密令。
谁还能去质问太子
人与人,就是不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周鹗摒弃了心中杂念,问道:
“能够确定这些女真人就是陆云逸的军队”
“属下已经做过粗浅的推演,从得到消息来看,
一日之内辗转百里,接连破李成桂两路大军,
这等手笔,女真人就算是学一百年也学不会,一定是陆云逸!就是不知道他从哪调的兵。”
周鹗恍然地点了点头,莫说是女真人,他自己都做不到,
“此事高丽朝廷知道吗李成桂知道吗”
白文昭摇了摇头:
“暂时还无法确定,咱们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
周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眉头紧皱:“你说.这件事咱们该不该管”
白文昭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陆云逸备受皇恩,本事也大,咱们终究都是关外都司,互相帮扶,
若是咱们贸然插手此事,会不会引得两个都司交恶
若是这样,那就太不划算了。”
白文昭一下子就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想管但又有所顾忌,
至于原因他也猜的出来,
陆云逸是旗帜鲜明的支持潘大人,总归是政敌。
这么大一个破绽露出来,
若是不趁机捅上一刀,未免也太可惜了。
衙房内陡然安静了下来,二人都在低头沉思,
自从陆云逸莫名其妙从官道消失后,
二人就时常派人打探他们的消息,甚至北平行都司也派去了人。
只是没想到,人居然莫名其妙出现在高丽,真是荒谬!
过了许久,白文昭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轻声道:
“大人,此事咱们可不能参与啊,
虽然现在修路暂停了,但日后大人您执掌大权之后,路还是要修的,不能与陆云逸交恶。”
“嗯”
周鹗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两都司终究是要互为依靠,
若是自己斗起来,岂不是让关内的都司看了笑话。”
白文昭抿嘴笑了笑,继续道:
“大人,此事都司不掺和,不代表旁人不掺和”
“说不要卖关子。”
“朝廷的钦差不是还在嘛,他们二人整日怨天载道,怒气冲冲,
正好让他们来看看,
而且,此事高丽朝廷还未必知晓,那咱们也不介意帮一个忙。
如此,让高丽、陆云逸、朝廷钦差三方都斗起来,
咱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白文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寒,一股狠辣悄然涌出。
反之周鹗,听到这番话后没有丝毫意外,像是早有预料。
过了许久,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点了点头:
“此事你去办,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最详细的战况,不能拖,许成已经到了镇江堡,陆云逸随时都能回来。”
“是!”
白文昭面色凝重,直起身来缓缓退了出去,他走后顺便将门带上。
周鹗看着紧闭的大门,眼窝深邃,眉头紧锁:
“好好地关外不待,居然又跑去了境外,真是能折腾啊。”
周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只是,他去干什么呢”
北平部郎中郁新作为朝廷“钦差”,
已经在辽东都司逗留了将近两月之久,
但他的心绪却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下沉。
此刻,他正坐在房间里,端着一盏热茶唉声叹气。
最初银子刚到,本以为马上就能开工,一切顺利的话,他开春就能离开辽东。
但现在,眼见马上就要开春了,
动工的事还遥遥无期,更重要的是银子也没有了,
这让他心情烦闷,无法对朝廷交代。
甚至,最近都司恶劣的斗争环境,让他有一种不敢回到朝廷的冲动,
这等人物的争斗必然要牵扯朝廷上的大人物,
他一个五品小官,虽然前途光明,但那终究是前途,还不是本事。
现在,若是他回京乱说话,
随便一人出手都能将他按死,更何况,他的活还没干好。
不远处,千户成俊同样郁郁寡欢,手里的茶都冷了,却不知道喝。
一路小心谨慎,银子终于安稳送到都司,
本以为活已经结束了,没承想,银子却在最安全的地方“丢了”,
这等荒谬事,成俊还是第一次见到。
若是就这么回到京城,必然是要被责罚,
一想到这,他就唉声叹气:
“唉,这都什么事啊.”
听到他的抱怨,郁新呆滞的眼神一点点凝实,转头看了过去,露出一丝苦笑。
朝堂上文武纷争不绝,整日吵的不可开交,
但他们这文武二臣却前所未有地和谐,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中午吃什么”
郁新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发问。
“郁大人,现在还有心思吃饭”
成俊有些绷不住,反问道:“不吃饭难道饿死”
“说的也是.城东一家面馆极好,去尝尝吧。”
“走”
郁新转身去拿挂在门口的衣衫,研究吃喝是二人一日中为数不多的趣事。
当郁新穿上衣服,拉开房门,啪嗒一声轻响,
一枚古朴信件掉了下来,正正好好落在门槛上。
郁新低头看去,一旁的成俊也凑了过来:
“怎么了,走啊。”
很快,他也看到了信件,
不同的是,成俊速度飞快地蹲下身将信件一把抓在手里,猛地关上房门!
一刻钟之后,二人呆呆的躲在屋中圆桌旁,身前摆放着信件,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屋中落针可闻。
慢慢的,二人眼中都带着难掩的震惊,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忽然有一种错觉,
是不是自己还没睡醒
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可当视线下移,看到那摆放整齐的信件时,
现实的恐怖又将他们从茫然中拉了出来。
郁新喃喃开口:“你说.这信上所写是真的吗”
“我是武人,但不是神人,我怎么知道。”成俊喃喃回答。
“那你觉得是真的吗”郁新又问。
成俊眼睛略有睁大,犹豫了许久后轻轻点了点头:
“是真的。”
“为什么”
郁新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一地大员擅自离开属地也就算了,
现在还擅自带兵入敌境,这简直无法无天!
成俊像是陷入了回忆,喃喃道:
“都督府曾经在武院给我等中层军官讲过一些战事案例,最近一次就是陆大人奇袭女真。
都督府的老将说,陆大人最擅长的就是在真正目的未达到之前制造噪音,让所有人摸不清他的目的。
当时陆大人离开北平行都司时,谁也不知道,
甚至当时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他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用军队走私。
但事后,结果你也看到了,
大军悄无声息的去了女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这次,陆大人忽然来辽东,弄出了这么大的修路声势,
我现在怎么看怎么像声东击西.
当然,是看了这封信之后才后知后觉,先前我也想不到。”
“呼”
郁新长舒了一口气,试探着发问:
“你是说修路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入境高丽”
“我没说,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成俊连忙否认,不过他转而又开口道:
“不过,现在想想
若修路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突然要离开辽阳城去看什么铁矿,
当时所有人都说陆大人逃了,
这与当时的流言蜚语有什么区别
那时骂的是陆大人为了赚钱不知廉耻,现在是为了逃离纷争慌不择路”
郁新忽然觉得嘴唇干涩,喉咙发紧。
他忽然觉得,若这封信是真的,
那他们这修路没修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比于擅自调兵入境高丽来说,十万两银子都是小事。
“这信是谁送来的他又怎么知道陆大人在高丽”郁新发问。
成俊摇了摇头:
“我怎么知道,但我觉得,咱们要装作看不见,对其置之不理。”
“为什么”
“事情太大了,随便一个小风小浪,就能让咱们万劫不复。”
郁新却没有他这么乐观,轻轻摇了摇头:
“此事若是装作不知道,事情更大,
到时若是朝廷追究起来,咱们说不知道,岂不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成俊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其中关键,面露疑惑。
郁新解释道:
“咱们虽然是运银官,但还要做一些钦差之事,
对于修路多多监督,辽东的一众情况也要向朝廷禀告。
现在修路的主使莫名其妙不见了,还跑去了高丽,
咱们说不知道,朝廷信吗
就算是朝廷信,一个失察之罪总要扣下来。”
成俊这时听明白了,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那那咱们怎么办”
“将事情告知朝廷,不!告诉都司,让他们告诉朝廷!”郁新声音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