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甘老太道：“我这个贱人就是命贱，不比老太太行动处皆有丫鬟嬷嬷的，老身全靠这两条腿儿，走走路兴许还好些。”

　　沈母道：“老了都得要服老。”又问龙氏月例给了没有。　　龙氏道：“回老太太，还不到月底，月例没有发放呢。”　　沈母道：“没有一月也发给甘嫂子一月的月例钱，再送她一匹布料，老人家也不容易。”　　甘老太收拾东西向沈母作揖行礼，便早早地回家去了。　　秋收季节，田野上望去一片金黄，稻子熟透了，弯着腰，低垂着脑袋。有些人开始收割稻子，宋湉的稻子也可以收割了。那年代收割稻子全用人工活，农夫们先将稻子用镰刀割下，有些人将稻穗挑回去，晒在晒谷坪上，然后用一个大石磙滚压稻穗，这个一般需要两个人操作。另外一种普遍的方法也是将稻子和稻杆挑回家，在自己门前安置一个大型木架子，农夫手持一簇稻穗，用力摔打在架子上，，架子是几块大方木做成，两块大方木用卯榫结构固定，方木之间有横木像椽子一般，用力砸在这横木上，稻粒便从木格子下掉下来。这种活计效率不高。　　宋湉要去铁匠铺做了一个简易打稻机器，他这种打稻机是利用辘轳原理，先做一个大滚子，滚子两侧使用圆木做成的车轮一般的屏，圆木中间安插八根横木，横木上再钉上弧形铁钉，每块横木装数十枚铁钉不等，圆滚子再安装在辘轳一般的轴承，跟脚踏式水车一般，再将整个滚子及轴承安装在架子上，用脚一踩轴承，滚子便滚动起来，将稻穗放在滚子上，稻粒被铁钉刮刺便剥离下来。李沐阳对这个也是非常好奇，他们两个先设计好尺寸，在木匠那儿做好轴承，横木，圆木。每根横木大小一致，两个圆木大小也是一样。各种木料做好后便拿着横木去铁匠铺安装铁钉，装好铁钉的横木倒是有点像狼牙棒，铁匠李老四问道：“做这个啥用法？”　　房里有许多农夫，有人说倒是有点像扰痒痒的耙子。宋湉也不管他们说成啥子，将八根狼牙棒一般的木轮子拿回家自己敲敲打打安装起来，装好以后便试工，虽然感觉也费力，可毕竟比手工摔打稻子要快些。先割禾将稻杆一起抱在田埂上晾干，然后捆好挑回家家去。扁担压在肩上，起初倒是不觉得，几担子下来感觉火辣辣的疼痛，有些农夫们不解地问道：你一个读书人，做稼穑之事如何使得。他也不在乎，他坚信挑担多了就没那么疼了，于是就一直咬牙忍着。　　那天忙着挑稻穗看见一行人穿戴整齐，披红挂绿的，四个人抬着一顶陈旧的轿子，在田间地头蜿蜒游动，轿子一荡一荡的，打宋湉田边经过，农夫们忙不停地驻足观看，花轿后面果然是新郎骑着马匹，马儿是一匹枣红色马儿，一个老头拿着马儿缰绳牵着马儿走，宋湉定睛一看果然是甘翁，今日是甘家呆儿迎娶秦小芹的日子。宋湉心想这么大个事儿都不给他一个信儿。他放着担子注目看了一会，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他也挑着一担稻穗荡悠悠地回家去，到家门口只见迎迎笑着跟他打招呼，正纳闷着着丫头平时足不出户的，倒是想起迎迎说有次来找他要歌词的事儿，他拿起一块手巾擦拭额头汗水，迎迎在一旁咯咯地笑起来道：“公子倒是成了野人了！”说罢用袖子将宋湉身上的草末打掉，道：“这种粗活叫个顾工便是，哪用得着你这般劳作。”　　宋湉问道：“迎迎你是过来要曲儿？”　　迎迎笑道：“也算吧，过来看看甘家迎亲，看见你在田地劳作过来跟你说几句话。”　　“你爹呢？”　　“就是我爹让我告诉你，你若是有空下午或者晚上去帮忙照看一下店子比你种庄稼要强呢。”　　“你爹不是不看病吗？如今改了？”　　“也不是不看病，看一些小病小痛的，卖一些跌打损伤药，伤风感冒药而已，你去我家吧，这些粗活给几个铜钱叫个民工就是，嘻嘻！”　　宋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这一身不小心就给你白裙子弄脏了的。”　　迎迎答应着要离去。只见又一群人从房后闪出来。笑道：“宋公子这里果然不缺女子！”　　宋湉看罢原来是沈思妤，只见她穿着也朴素，身后跟着两个男丁，衣着朴素，看样子是来搞劳动的，没想在这里碰见张迎迎，她们两个女子平时见面不多，一时间穿着这么靓丽的装扮，倒是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宋湉新结识的女子呢。　　宋湉道：“是张家大小姐。”说罢又对迎迎，宋湉对迎迎道：“你先回去吧。”沈思妤拉住迎迎道：“嗨，只允许你跟她说话，就不许我跟她说话呢？我们小时候也是一块儿玩过呢。难不成我跟她就没话说呢。”　　宋湉歉意地笑道：“你也早点回去啊，你看我这一身，脏不拉几的，不把你们一身弄脏才怪呢。”　　沈思妤笑道：“我不怕脏，你到怕脏了。你看看我这一身的衣服，都是随身的便服，今日来不过是向你讨教农家知识。”沈思妤拉住张迎迎，平时不见面的丫头，今日见了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宋湉见来了两帮客人，在晾衣架上取下一件洗净了老旧衣服换上，要开门招呼两个小姐进屋坐坐。　　沈思妤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献殷勤，茶水也不急，田地的稻子没弄完也不打紧，我手下两个小厮原先也是农家出身的。我原先就说过，雯雯丫头走了，自然有人帮你干杂活。你倒是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的。要不是看你这副可怜模样，你姐姐我早已一拍屁股走人了。”　　说罢沈思妤倒是大方地拉起迎迎的手道：“我们进屋去喝茶去！”　　一时间见屋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何时还有人在灶房里？见宋湉纳闷表情沈思妤只是微微一笑，宋湉进去一看原来雯雯从后门已经进来了，正坐在灶堂生火做茶呢。以前他将钥匙放在后房的一个耳洞里面，今日却放在前面柴堆里面。　　宋湉思索着雯雯是如何进来的，寻着后门而去，果然见后门已经安装了一把新铜锁，门扇是新做的。望着宋湉吃惊的表情，沈思妤道：“你这房子门窗太过陈旧了，莫说贼寇进来容易，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都随可便移动门扇，再说这门扇缝隙也恁大了些，冬天住着也冷啊！”　　宋湉道：“这门是可收藏的老物件了，破坏了有些可惜！”　　沈思妤指着不远处茅厕边门扇道：“你收藏就是，放着那儿还没动呢。”　　迎迎道：“这门扇换了倒也好看，也有雕花的。要换就全换了，再将破墙修葺一番，才正真像个农家别院。”　　宋湉虽对沈思妤先入为主的性子有些抵触，想着她的心意是好的也就作罢。两人说着话进了房里。　　房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衣服鞋袜、床上被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真的像家中有个勤劳爱清洁的女主人一般。　　她们两个女孩闲聊着，宋湉这时才想起雯雯哥哥今日迎亲，雯雯如今做了沈家丫头只怕没那么自由了，因此嗨在这里跟着沈思妤，难道沈思妤就不体谅一下雯雯家里的情况。宋体想着此事还在纳闷呢，沈思妤果然就提了出来，早已为雯雯哥哥喜事准备了礼物。她掏出一个小包展开里面有一块玉坠，还有一个银簪子。　　女孩子在一起就是话多，迎迎也不甘示弱，她把自己今日准备送给宋湉的礼物——一条绸巾，可以给宋湉做一个围巾，拿了出来说市给甘雯雯嫂子做一件披风，还拿出两吊钱，这是她积攒号一段时间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说礼轻了，不要见怪。　　雯雯对迎迎躬身行礼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奴婢陪你们去看就是，这些礼物奴婢断不能受。”　　沈思妤道：“我的礼物早已准备好的，你就收下就是，有什么受不起的。”　　宋湉劝说雯雯将迎迎那件绸巾收下，钱就算了。　　雯雯答应着，众人喝了茶水。宋湉要更衣遂将三个女子屏在堂屋，关了卧室的门，躲进卧室去更换衣服。又给雯雯换上新衣服，三个女子和宋湉一路望着甘庄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