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试探
阿璀从徐萤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敲了二更鼓。
已是年末，即便是如今这个情形，宫中自然一应从简，但皇后作为中宫之主，自然也要忙碌些。
而今日徐萤请阿璀过来，一开口说的便是年节之事。
阿璀原还有些奇怪，这些事情徐萤做了几年皇后，也是熟手，往年里也做得周全，怎么今日竟还寻到自己这里来了？
好在她的疑惑也未持续多久，徐萤便已经按捺不住，给了她答案。
大约是今日朝议所议之事传了出去，如今宫里就连近来颇有些深入浅出的徐萤也听闻了些消息。
她今日请阿璀来甘泉宫见，并非只是想与阿璀商议年节之事，而是试探。
她想从阿璀这里试探北边的情况，试探晏琛的情况，目的在何，无需多想也能猜出几分来。
只是她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担忧之色，却让阿璀原本心中占据大半的怀疑，略消散了几分。
“阿嫂多想了。”阿璀看着她，微微地笑，“北边的消息传得慢，如今虽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过来，但真假未定。阿嫂只需记得一点，金陵一切安稳平顺，那阿兄自然是安全无虞的。”
阿璀这句话在徐萤听来，许是劝慰之意，但其实却是一个真实的答案。
晏琛若有事，那金陵必乱。
同样的，金陵若乱，那北边便也是不容乐观的……
而他们在等着的，也许真的便是一个“乱”字？
才走出甘泉宫大门，阿璀愕然发现，门前竟然站着卢月筱。
自她产子后，身体便一直不算好，几乎未曾再出过薰风殿。
这月余来，便是略有些精神，便不往外走动，照看孩子将养身体之余，最多就是避居宫中画几笔画。
也不晓得她先前要了那么多朱砂回去，画画用完了没有。
先前失火事件后，卢月筱被暂时移居观云殿。
自住到观云殿后，她更是一步也没踏出观云殿。
倒是难得，今日这么晚了，还能在这里遇见她。
卢月筱笼着袖子站在风中，眉眼间有几分忧虑，本有些愣神，但看到阿璀的时候，眼中微微地一亮。
“卢夫人……”阿璀有些好奇她此时神色，更不知她这会儿在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殿下。”卢月筱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来，“殿下也才见了皇后吗？”
阿璀点点头，语气和善：“没两日便是除夕了，今年陛下不在京，前头除夕夜宴倒是也不必办了。皇后与我商议着，便只在宫里设个小宴，恰大皇子也快百日，正好热闹一二。”
卢月筱笑道：“皇后娘娘一向温和体贴，便是这时候，也不忘为八宝奴过百日……妾，实在感念……”
阿璀直觉她的话里有试探，不知该如何应她的话，只微微一笑，“这么晚了，天又冷，夫人怎么这时候来这里？”
“今晚不知何故，觉得心下不安，难有困意，遂出来走走。又想着皇后前些日子感染风寒，似乎一直缠绵未愈，便想着恰好过来甘泉宫拜见一二。却不想……是我考虑不周，没留意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卢月筱说话时始终是温和的，一如她从前平和性情，但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夜的她，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清淡，仿佛隔了一层雾一般，似乎很遥远。
阿璀看着她这短短三个月，瞧起来像瘦了一圈，本想关切两句，劝她早些回去休息。
却不想卢月筱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当真失踪了吗？”
阿璀听得她的声音，一抬头，恰对上她有些惊惶的眼神。
她这句话问得实在突然，突然到就连阿璀在方才的思虑间歇，差一点未曾反应过来。
好在，她在一瞬间恢复了神志。
“这是谣言。”阿璀看着她目光微沉，面上却照旧带上些许笑意，“太晚了，皇后也已经休息了。夫人，且早些回宫吧。”
一瞬间，卢月筱的神色似有变化。
那变化有些诡异，阿璀竟一时未能分辨得她的情绪。
卢月筱却将脸上神色一收，照旧是从前清清雅雅平平和和的模样。
她再次开口：“是谣言……自然最好。只是陛下至今……，谣言多了，总让人心慌。我想往大兴善寺住几日，求佛祖保佑陛下一切顺遂……”
她又在试探。
阿璀此时已经心知肚明。
阿兄的失踪，如今算是绝密，至少在明面上是。
而如今这个消息，因为想要似是而非地放出去，倒是连宫里都看出了些端倪了。
今日先是皇后，再是卢夫人。
这先后的试探，倒是显得巧合了。
“临近年节，皇后也事务繁多，夫人此时若往大兴善寺去难免兴师动众。况且，夫人身体不算康健，大兴善寺即便从前是皇家别院，但总归这些年也没有人在那边修行过，一应用度算不得齐全……夫人还是当以保重身体为要。”阿璀虽不知她所谓大兴善寺祈福，是否还有旁的打算，但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卢月筱听她这话，神色倒是没多大变化，似乎早知道她不会同意。
“是我过了。”卢月筱微微地笑，“我就是觉得心中难安，总想着做些事情。”
阿璀表示理解，见她也不再说话，本想离开。
却听卢月筱又道：“方才殿下说皇后要为八宝奴办百日宴，再怎么着，总想让我阿耶阿娘瞧一瞧，不知道届时宫禁可还能解？我想请我阿娘与家中姊妹们进宫来见一见……”
阿璀点头：“方才皇后也说起此事，先时宫禁失火事件也已调查得差不多了，只是冬季干燥偶然失火，如今情况既明，自然是要解禁的。卢夫人若想见家中人，只管按制报予皇后裁夺便是。皇后仁德，自然不会不允。”
卢月筱得了回答，始终浅淡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几分。
随后朝阿璀微微屈了屈膝，便告辞离开。
阿璀瞧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瞬间恍惚，总觉得有些脱离自己掌控的变故，正在悄悄发生。
今年这情形，约莫连年都无法安心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