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青萍门
......
此刻，下方那不起眼的山门内，气氛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青萍门，一个名字带着几分飘渺意境，现实却无比窘迫的小宗门。
山门牌匾上的“青萍”二字已有些掉漆，主殿——青萍殿，虽尽力维持着庄严，但梁柱间的蛛网和角落的灰尘，无不透露出衰败的气息。
殿内灵气稀薄得可怜，甚至不如外界一些凡俗名山大川。
殿内聚集了青萍门几乎所有弟子，约莫二三十人。
他们的修为参差不齐，绝大多数都停留在引气初期到中期，仅有寥寥五六人达到了引气后期。
而站在掌门青松道人下首的三人，则是门中修为最高者，被尊称为“长老”，但修为也仅仅只是半步筑基境也就是引气大圆满。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统一青色弟子服，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菜色和长期资源匮乏的焦虑。
掌门青松道人，此刻正盘坐在殿首唯一的蒲团上。
他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身原本合体的青色道袍此刻显得空荡荡的，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暮气与死气。
他寿元将尽，筑基中期的修为早已是镜花水月，突破无望，全靠一口微弱的灵气吊着。
殿内气氛压抑，弟子们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青松道人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却带着麻木和迷茫的脸，心中唯有苦涩。
青萍门，传承到他这一代，已是日薄西山，后继无人。
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破旧的风箱：“今日……召集尔等前来……是有一事宣布……”
声音虽弱，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每一个角落，所有弟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青松道人枯槁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略显陈旧的玉简，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玉简亮起，一个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从中传出：
“青松掌门亲启：玄云宗念及百年前，贵门祖师‘青萍子’曾于本宗外敌来犯之际，于千里之外摇旗呐喊，助长声势，其心可嘉。特赐予贵门一个‘记名弟子’名额。持此玉简，于下月初三前抵达玄云宗山门，可拜入本宗‘灵犀峰’峰主、神藏境长老‘云鹤真人’座下，为记名弟子。望贵门珍视此机缘。”
玉简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青萍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弟子，包括那三位半步筑基的“长老”，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呆立当场！
摇旗呐喊？百年前的旧事？微不足道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功劳”？
然而，玄云宗！记名弟子！神藏境长老！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每一个弟子的心上！
玄云宗，那是方圆数千里内真正的庞然大物！
对他们这些挣扎在底层、连完整筑基功法都稀缺的小修士而言，玄云宗就是云端之上的仙宫！
神藏境长老，更是他们连仰望都感到眩晕的存在！
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哪怕只是记名，也意味着一步登天！
意味着无尽的功法、资源、指导，意味着光明的道途和摆脱眼前这绝望泥潭的唯一希望！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开始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
一双双原本麻木或迷茫的眼睛，此刻如同饿狼般亮起了惊人的光芒，充满了狂热、渴望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山崩海啸般的爆发！
“噗通！”“噗通！”“噗通！”
所有达到引气后期的弟子，甚至那三位“长老”，全都猛地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掌门！掌门真人！”一个引气后期的年轻弟子率先哭喊出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弟子王铁柱！入门十年，兢兢业业，为宗门看守山门，从未懈怠！此名额…恳请掌门赐予弟子！弟子愿做牛做马报答掌门大恩啊！”他涕泪横流，声音凄厉。
“放屁！王铁柱你算什么东西！”旁边另一个引气后期的弟子立刻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掌门！弟子李二牛！前年宗门后山引气大妖暴动，是弟子拼死引开妖兽，才保住灵田不失！弟子为宗门流过血！这名额该给弟子！”
“掌门！老朽张有德，忝居传功长老之位三十载，教导弟子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那位年纪最大的半步筑基长老也顾不得矜持，老泪纵横地叩首，“老朽寿元也所剩不多，此生筑基无望，只求此机缘，为宗门在玄云宗谋一立足之地，死而无憾啊！”
“掌门！弟子天资尚可，只是苦于没有资源！若得此机会，必能一飞冲天，光耀我青萍门楣！”
“掌门！弟子愿立下心魔大誓……”
“……”
一时间，大殿内如同煮沸的粥锅！
哭喊声、争吵声、表功声、哀求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弟子们争得面红耳赤，互相推搡指责，甚至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看就要动手。
那三位“长老”也放下了平日的架子，加入了这场关乎命运前途的争夺战，唾沫横飞地数落着自已的“丰功伟绩”和对宗门的“巨大贡献”。
场面彻底失控！
坐在上首的青松道人，看着下方如同疯魔般的弟子们，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这就是青萍门的现状，一个微末到尘埃里的机缘，就能让这些平日的“同门”瞬间撕破脸皮，变得面目狰狞。
他抬起手，用尽力气，在身前半朽的木案上重重一拍！
“啪！”
一声脆响，终于让混乱的大殿稍微安静了些许。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掌门。
青松道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喘匀了气，声音更加沙哑无力，带着深深的倦意：“够了……”
他看着下方一张张充满渴望、焦虑甚至带着凶狠的脸，缓缓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名额……只有一个……”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明日！宗门大比！引气后期及以上弟子，皆可参与！”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轰！”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激动！
所有跪着的弟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
“大比！掌门英明！”
“弟子定当全力以赴！”
“名额是我的！”
“……”
弟子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瞬间从地上弹起，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熊熊战意。
没人再理会青松道人，也没人再互相争吵，所有的心思都瞬间转移到了明日的生死之战上。
他们纷纷转身，争先恐后地冲出青萍殿，冲向后山演武场或是自已的住处，争分夺秒地开始准备——磨砺武器，调整状态，甚至有人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压箱底的保命之物。
眨眼间，喧闹的大殿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青松道人一人枯坐在蒲团上，以及殿外隐隐传来的兴奋呼喝和兵器碰撞声。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听着外面的喧嚣，眼中最后一丝神采也黯淡下去。
但随即，他看向手中的玉简，又亮起一丝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