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浮萍虽微
......
赵铁牛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青玉葫芦上，那氤氲流转的霞光仿佛有魔力，将他所有的理智和之前的绝望、荒谬感都焚烧殆尽。
延寿！洗髓！突破紫府！每一个字眼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掌门之位？在这样足以逆天改命的仙缘面前，算个屁！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喉咙发干，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贪婪彻底变了调，几乎是嘶吼出来：
“愿意！弟子愿意！剑给您！灵液…灵液给我！”
他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将那柄象征掌门的青萍剑迫不及待地、猛地向前一递，递向叶长青。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像饿狼一样死死锁定在青玉葫芦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
“孽徒！住手！那是我的剑！我的机缘啊——！”
青松道人眼见赵铁牛竟如此迫不及待，急得目眦欲裂！
满心的悔恨充斥他的心窝，恨自已刚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要把这等宝物拱手让人！
枯槁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悔恨剧烈颤抖，指着赵铁牛破口大骂，枯瘦的手指哆嗦着，恨不得立刻一道法诀劈过去清理门户！
可眼角余光瞥见叶长青和锦璃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终究是没敢造次，双腿抖得像筛糠，硬生生憋住了怒火。
叶长青看着这师徒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却并未伸手去接剑。
只是慢悠悠地晃了晃手中的青玉葫芦，目光扫过下方所有弟子——那些或躺或站的人，此刻无一不是双眼赤红，呼吸粗重，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更藏着几分警示：“不过，提醒尔等一句。此灵液蕴含灵力精纯磅礴，非尔等当前境界所能承受。莫说一葫芦，便是一滴，若直接吞服，引气境爆体而亡，筑基境经脉寸断，便是神藏境也需慎之又慎。”
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一道寒冰神雷！
“轰！”
赵铁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猛地从贪婪中惊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引气的修为，再想想叶长青那句“一滴就爆体”，后脖颈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粗布衣衫，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凉得他一个激灵。
这哪是什么仙缘，分明是催命的符咒！
他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心里一阵后怕。
青松道人脸上的激动也僵住了，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惊惧。
他是筑基境…能承受一滴吗？
或许…或许拼着重伤可以试试？但风险何其巨大！
而且，这一整葫芦…他猛地反应过来，对方这等神仙人物，怎会看不出他们这点微末道行？
刚才自已竟还妄想独占，简直是愚蠢至极！
老脸一阵火辣辣的发烫，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弟子们更是瞬间蔫了，眼中的贪婪迅速被恐惧和后怕取代。
是啊，仙液再好，也得有命享才行！
刚才还炽热如火的目光，此刻都带上了几分怯意，望着那青玉葫芦的眼神，再也没了之前的疯狂。
叶长青看着下方众人幡然醒悟、冷汗涔涔、脸色煞白的模样，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调笑：
“此液，需以净水稀释。这一葫芦，若溶于一池清泉，其浓度便足以让引气境修士浸泡淬体，伐毛洗髓；筑基境可酌量增加浓度口服或浸泡；神藏境可谨慎小酌稀释液。循序渐进，方为大道。”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如同点石成金！
致命的诱惑瞬间被点化为一个可以惠及整个宗门、细水长流的巨大宝藏！
一个足以改变青萍门命运的真正仙缘！
赵铁牛挣扎片刻，心中最后一丝对仙液的独占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双手捧着青萍剑，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看向叶长青的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前辈指点迷津，恩同再造！弟子愿以此剑，换此仙缘，福泽我青萍门上下！谢前辈大恩！”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当掌门也未尝不可——有了这仙液，青萍门未必没有崛起的希望！
青松道人更是老脸涨红，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对着叶长青和锦璃深深一揖到底，腰弯得像个虾米，声音都在发颤：“老朽…老朽方才利令智昏，实在惭愧！谢仙人赐下仙缘，更谢仙人指点迷津，救我等于贪念深渊！青萍门上下，永感大德！”
其他弟子也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齐声高呼：“谢仙人赐下仙缘！谢仙人指点之恩！”
声音洪亮，震得广场都仿佛在微微发颤。
叶长青这才随手接过那柄古旧的青萍剑，仿佛只是接过一件寻常物事。
同时，他手腕轻轻一扬，那承载着青萍门未来的青玉葫芦便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稳稳地抛向赵铁牛。
“接好。”
赵铁牛慌忙伸出双手，如同捧住稀世珍宝般，无比郑重、甚至带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葫芦。
入手温润，却感觉重逾千斤！这就是宗门的未来啊！
一旁的锦璃，清冷的目光在剑柄剑格交接处那块不起眼的、只做装饰用的灰白玉石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无人察觉，她拢在袖中的指尖，一缕精纯凝练到极致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射出，精准无比地没入那块玉石之中。
“叮！”
一声微不可闻、仿佛玉石轻击的脆响。
那块灰白玉石应声从剑格上脱落，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莹白毫光，瞬间没入锦璃的袖中，消失不见。
青萍剑本身完好无损，只是在原本镶嵌玉石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浅浅的、不起眼的小小凹痕，仿佛天然磨损。
叶长青对锦璃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两人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下一刻，青红两道光芒骤然亮起！
叶长青的青衫与锦璃的红衣化作两道交融的流光，冲天而起，快如惊鸿，瞬息之间便已没入高天流云之中，消失不见。
原本打算直接走人，但叶长青想了想，还是先装个逼再走也不迟。
于是，叶长青那清朗平和、仿佛从天际传来的声音，悠悠回荡在空旷的广场，烙印在每一个青萍门人的心间：
“尔等宗门，名唤‘青萍’。浮萍虽微，聚于清水，亦能成景。善用此缘，好自为之。”
余音袅袅，仙踪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