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为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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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青与锦璃在这知味轩一住便是几日。

叶长青彻底沉浸在这凡俗的烟火气中,每日睡到自然醒,拉着锦璃四处闲逛,品尝街边小吃,听不同乐坊的演奏,纯粹地享受着游玩的乐趣。

锦璃则不同。

她虽也随叶长青漫步城中,品尝美食,欣赏乐曲,但她的目光深处,总带着一丝静观与体悟。

那街头艺人投入的弹拨,酒楼歌者倾情的吟唱,甚至市井小贩吆喝中的韵律起伏,在她眼中,都化作红尘百态的道韵流转,成为磨砺心境、感悟天地无常的资粮。

二楼临窗的位置,成了叶长青最爱的角落。

点几碟当地风味小菜,温一壶清茶,与锦璃相对而坐。

推开窗,便能将街面上的熙攘人潮尽收眼底,往来的脚步、吆喝的商贩、偶尔驶过的马车。

转头时,又能透过那雕花镂空的木栏,清晰望见楼下大堂里那方专门为乐师设下的小小平台。

他与锦璃便一同在此消磨时光,看那乐师在台上或拨弄琴弦,或吹奏笙箫,听着楼下此起彼伏的人语与乐声交织成一片,倒也惬意。

锦璃多数时候是安静的,目光落在乐师的指法上,或是随着乐声悠远地飘向窗外,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轻轻颤动,似在默默体悟着什么。

叶长青则自在得多,时而品着小菜,时而与锦璃说上几句闲话,时而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酒楼里的人来人往。

便是在这几日里,叶长青的目光被一名与众不同的少年小二吸引了。

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是那种常年被日头晒、被风雨淋出的黝黑,一双不大的手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粗糙薄茧。

他身上总带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干练,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鲜少能见到多余的表情,大多时候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在桌椅之间穿梭。

端菜时稳稳当当,收碗时动作麻利,擦桌子时更是几下便弄得干干净净,从未停下来过。

叶长青渐渐发现了他与其他伙计的不同。

在那些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闲暇里——比如客人正低头斟酌菜单的间隙,或是深夜里客人渐稀、他独自收拾大堂的时候...

这少年总会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是后厨门边,或是柜台阴影里,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在抹布上、甚至在自已的裤腿上轻轻点着、划着,模拟着弹奏乐器的模样。

那眼神,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近乎执拗的执着。

叶长青曾特意留意过他的手指,那指尖的薄茧,分明是长期练习某种简单乐器才会留下的痕迹。

只是他模拟弹奏的动作,却显得生涩而僵硬,显然是尚未入门的样子。

观察几日,叶青掌握了少年的作息.

每日天蒙蒙亮,当叶长青与锦璃准备出门时,少年便已在酒楼后院忙碌开了,扫地、劈柴、搬运杂物,瘦小的身影在晨光里晃来晃去,从未有过片刻停歇。

傍晚他们逛完街回来,暮色已浓,少年依旧在大堂里来回奔走,额角挂着晶莹的汗珠,也只是用袖子随意一抹,便又投入到下一项活计中。

待到夜深人静,楼下大堂里的乐师收拾好乐器离去,喧嚣散尽,少年才会从怀里或是某个隐秘的角落,拿出一支磨得发亮的旧短笛。

借着大堂里尚未完全熄灭的昏暗灯光,他会找个最角落的凳子坐下,笨拙地将短笛凑到嘴边,断断续续地吹奏起来。

笛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甚至时常跑音破音,却每一个音符都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来二去,叶长青对这少年便生出了些许好奇。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少年端着一盘刚炒好的时蔬,快步送上二楼,稳稳地放在叶长青与锦璃的桌上。

“客官,您点的清炒水云叶。”少年放下盘子,低着头准备转身。

“小兄弟,”叶长青叫住了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凳,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歇会儿,喝杯茶?”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黝黑的脸上瞬间露出几分局促,下意识地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不…不用了客官,谢谢您,楼下还有活等着俺。”

“不妨事,”叶长青依旧笑着,语气随意,“就问你几句话,耽误不了多久。”

少年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叶长青,又瞥了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锦璃,终究不敢违逆客人,依言站到了桌边,但并未坐下,只是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垂在身侧。

叶长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动,开口问道:“看你每日这般辛苦,打零工之余还不忘学那乐器,是真心喜欢这丝竹之乐?”

少年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藏着疲惫的眼睛里,骤然有微光闪动。

但那光芒只是一瞬,便又迅速黯淡下去,他低下头,老实答道:“不是喜欢,是为了能修行。”

“修行?”叶长青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嗯,”少年攥了攥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声音也低了些,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俺爹早年间干活,不小心摔断了腿,家里就没了生计;俺娘患了重病,常年卧病在床,药石无医;妹妹还小,只能自已在家勉强照顾爹娘。俺听说,只有修仙才能救他们,才能让爹娘好起来,让妹妹吃饱穿暖,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继续说道:“可俺没有灵脉,吸不了灵气,去试过附近几个小宗门,人家都不要俺。但他们说,曲乐宗不一样,那是咱们这儿的大派,只要乐理过关,能通过他们的考验,就算没有灵脉,也能入宗修行,以曲乐入仙途。”

叶长青静静地听着,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灵脉……多么遥远而又基础的东西。

于他而言,天生便能吞吐灵气,在圣地,在魔植岭,天才辈出,灵脉从来不是需要忧虑的门槛。

可在这凡俗之地,一道无形的灵脉天堑,便将无数像眼前少年这样的普通人,彻底隔绝在仙途之外,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