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乖巧的小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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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闲聊,他们也得知了妇人名叫李桂花,村里人都叫她阿桂婶。

阿桂婶忙着去张罗晚饭,小角儿便成了叶长青和锦璃的小向导。

她叽叽喳喳地介绍着清角村,哪家的大黄狗最凶,哪棵树上鸟窝最多,河边哪块石头底下藏着漂亮的小贝壳……

天真烂漫的话语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叶长青耐心地听着,偶尔逗她两句,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锦璃虽话不多,但也会在小角儿献宝似的递给她一朵小野花时,轻轻接过,指尖拂过那柔软的稚嫩花瓣。

夜幕降临,油灯点亮。

阿桂婶做了几样简单的农家菜,虽不丰盛,却透着家的味道。

饭桌上,小角儿显得格外开心,有客人在,似乎让小小的屋子都热闹明亮了许多。

小角儿很懂事,竟把碗里唯一一块腊肉夹给了锦璃,仰着小脸说:“大姐姐长得好看,吃肉。”

锦璃眸色又柔和了几分,将腊肉放回她碗里:“你吃,长身体呢。”

小角儿却摇摇头,低下头小口扒着饭,没再说话。

叶长青看她明明馋得直抿嘴,却强忍着推回来,心里更是喜欢这孩子的乖巧。

叶长青和锦璃都敏锐地注意到一件事情。

阿桂婶脸上的笑容总是带着几分勉强,从进门时便是如此,现在那眉宇间那抹愁绪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明显。

尤其在目光触及小角儿无忧无虑的笑脸时,眼底会迅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绝望。

二人心中略感诧异,却也不好多问。

饭后,阿桂婶将小角儿哄进里屋睡觉,自已则在外间为叶长青二人铺好临时的床铺。

床铺很简单,是用门板和长凳搭的。

铺床时,她动作有些迟缓,背对着二人,肩膀微微垮塌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叶长青与锦璃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位善良妇人心中的沉重。

叶长青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阿桂婶,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话未说完,阿桂婶铺被褥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缓缓转过身,眼圈已经红了,嘴唇哆嗦着,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

“呜……两位贵人……是好人……”阿桂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充满了无助,“是俺命苦……是俺家小角儿命苦啊!”

她再也忍不住,断断续续地哭诉起来,像是终于找到人倾诉一般:“这玉琴河有河神,两岸的村子,每年……每年都要轮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才能保村子一年平安,风调雨顺。今年……今年轮到俺们清角村了……”

“献祭童男童女?”叶长青眉头瞬间紧锁,声音沉了下来。

锦璃的眸光中也骤然掠过一丝寒意。

白天见村民敬畏河神,只当是寻常迷信,竟还有这般骇人听闻的规矩?

“今年,轮到我们清角村了。”妇人的声音抖得厉害,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村里抽签,偏偏……偏偏就抽到了我们家小角儿。还有村西头的小石头,两个孩子……再过三日,就要被送去献给河神了……”

二人心头一沉,河神?就是那块三阶鱼鳞的主人?竟敢行此等血祭之事?

这时,里屋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小角儿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显然是被母亲的哭声惊动了。

她并没有跑出来,只是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哭泣的母亲,小脸上也满是难过。

叶长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落在小角儿身上。

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转移小女孩的注意力,他尽量放柔声音,指着小角儿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东西问道:“小角儿,你这项链挺好看的呀?是谁送给你呀?”

小角儿低头,小手摸了摸脖子上用红绳系着的一个小坠子。

那是一个小巧的琥珀,呈半透明状,里面似乎包裹着一块极其微小、形状不规则的深白色碎片。

在月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看起来很是精致,只是太小了。

小角儿看着那琥珀坠子,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浓浓的思念和伤心:“是……是爹爹留给小角儿的……爹爹……爹爹去河里捞鱼……被水冲走了……就剩下这个了……”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琥珀坠子,仿佛抓着最后一点念想。

叶长青闻言更是皱眉,这就是河神,不是说好的保佑村民平安吗?

屁都不是!

小角儿抬起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中既有懵懂也有一丝令人心碎的认命:“娘亲说……河神爷爷要小角儿去陪他玩……小角儿……小角儿不怕……就是……就是舍不得娘亲……”

她说着,又看向母亲,努力想憋回眼泪,“娘亲不哭……小角儿……小角儿会乖乖的……”

此言一出,阿桂婶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女儿,放声痛哭起来:“我的角儿啊!我苦命的孩子!”

叶长青和锦璃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女,心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小女孩的天真话语,比任何控诉都更直击人心。

她知道自已要去“河神爷爷”那里,知道可能意味着什么,却还在安慰母亲。

锦璃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起,清冷的眸底深处,有红芒涌动。

小角儿在母亲怀里哭了一会儿,似乎累了,也似乎懂事地不想让母亲更伤心。

她轻轻推开母亲,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着叶长青和锦璃露出一个带着泪痕的、努力挤出的笑容:“哥哥,姐姐,你们……你们早点睡觉吧。小角儿……小角儿也去跟娘睡了。”

说完,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又抱了抱还在抽泣的母亲,然后低着头,掀开门帘,默默地走回了里屋那属于她的小小黑暗空间。

堂屋里,只剩下阿桂婶压抑的啜泣声,以及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