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再碰一下,清清…… 奚见清……

    无人机飞得很高,烟花声势浩大,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归家的人们也走出阳台,看着这不同寻常的盛景。


    决议官们已经离席。


    随章令月一同回去的宗檀云看向窗外,沉吟:“这场烟花秀的审批,是你通过的吧。”


    “是。”


    毕竟他说了从资金到人手到场地到流程策划包括安防全都无需白塔费心,她只需要在审批上签个名字,公布一则烟花秀的预告。


    只是想到授勋时的那一幕幕,竟是一场酝酿已久的双向奔赴,除了祝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宗檀云笑了一下,不再多问。


    章令月却转而谈起另一件事:“比起这场烟花,你在台上的表演才更令人惊讶。为什么散布虚假消息。”


    “这就是我和你坐同一辆车的原因,”宗檀云看着她,“我认为你可信。”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中有人不可信。


    “因为我让从音去15区?”


    宗檀云:“是,她把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无一遗漏,我审过了,杨纪年撤离不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而是因为实验进度即将进入下一阶段。


    那么,在背后主导的人就不会是你,至少目前来看,es6、观栩、奚见清包括eB60都可用。”


    这些年杨纪年等人或毁坏或屏蔽废弃哨塔周围的哨桩,如果不是变异体的精神力突然飚高超出范围被探查到,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转移走。


    受审的时候他异常颓废,小心谨慎多年却在最后功亏一篑,不断地追问白塔是如何发现的。


    出于怜悯,宗檀云并没有告诉他,知情人士给出了“奚见清闭着眼睛点出来的任务区我有什么办法她就是这个手气啊”的答案。


    不得不说,“做大事”需要点运气。


    章令月道:“观栩给我提供了另一个信息,从废弃哨塔带回来的不少哨向都是上次从监狱里逃出去的囚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即将接任,过多插手这件事于仕途无益,如果导向最坏的那个结果,恐怕弊大于利,不值得。”


    有人策划帮助他们出逃,又送他们到了变异区,实验记录显示,不少低等级哨向已经成为了变异体的口粮。


    有些人不是死监囚犯,没到终生监禁的地步,刑期满了就可以出狱,不知道他们奔向“自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是比较危险,”宗檀云笑了笑,“所以我要你站在我这边,作为交换,等观栩进入决议庭时,我会为他投赞成票。”


    政权和军权相互依托,每位决议官手里都有忠于自己的哨向队伍,这也是他们一旦上台就很难被撬动的原因。


    章令月:“即便我不支持你,你也会选择他,你知道他是激进派里最适合的人选,这个交换不等价,我方获益太少。”


    “我会通过他提交的成立重点实验室的申请,并让他参与‘goo’项目,你不希望他去变异区,这应该能让他长期待在临洋城。再历练两年,霍从音的军衔也该升一升了,你觉得呢。”


    章令月目光灼灼:“还有一点,我不希望他们参与‘守望计划’。”


    “我与你意见不同,”宗檀云摇头,“相反,我认为他们是最适合参与计划的人,如果连他们也无法完成任务,那么e区未来堪忧。


    上一批执行者即将即将返回临洋城,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不如让他们自行决定吧,如果他们拒绝,我能保证白塔绝不为难。”


    近些年,集体变异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临洋城也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居民变异现象。


    他们眼看着脚下的土地寸寸开裂,犹如置身浮冰之上,不知道哪天就会坠入深海。


    e区不能坐以待毙。


    “依那两个孩子的性子,多半要顺你的意,”章令月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到底还是让你三分利。”


    “岂会,”宗檀云的笑容一贯温和,“我又不是为了自己。”


    是吧,也是。


    章令月最终还是点了头。


    宗檀云:“麻烦送我回白塔吧,还有几份文件要签。”


    “说来,你儿子呢。”


    “看他和小朋友一起玩,没叫他。”


    “他还有朋友?嗯……我没有恶意。”


    “没事,我们家倒霉孩子比较愁人,看来当初我送他去10队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章令月表示理解,她家那个又好到哪里去,都不让人省心。


    表彰大会结束后是自由宴饮时间,祁阳站在姜葵面前,所有人都出去看烟花了,她却仍坐在这里,看着桌上的菜肴发呆。


    一口果酒让她晕晕乎乎的,把白风衣便服看做了“白大褂”,只当他是研究员:“小老头,你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头发?”


    祁阳:“……”


    接着他感觉头上一沉,一只布偶猫突然出现在他脑袋上,揪住他的头发不放。


    “给点我吧,白的也行,”她看起来好难过,“我不想做蒲公英……”


    祁阳:“……”


    “你坐,”她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怎么防脱的?希望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没有秃。”


    考虑了数分钟,他坐下来,把猫抱在怀里,边听她说着漫无边际的话,边无意识地顺着毛。


    就这样陪他一会儿吧,虽然,但是,还好。


    今天的他,暂时不想死。


    ————


    如果睡觉前你牵着恋人的手,睡醒的时候ta也依旧会在。——《哨兵脱单的艺术》p122


    年会的次日清晨,奚见清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和陌生无比的房间,第无数次觉得这本书不靠谱。


    昨晚他们在玻璃屋坐了很久,她困得睡着了,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盯着被褥半晌,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奚见清低下头轻轻嗅了嗅,嗯,很干净的气息。


    但与他无关。


    他昨晚根本就没有留下来!


    这里是哪里?身上的丝绸睡裙又是谁的?


    奚见清恍惚地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却见霍从音和谭则正坐在桌边吃早饭,二人还冲她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奚见清。”


    好魔幻的开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还在,还好,不是梦……


    注意到她的视线,谭则熟络地问候着:“昨晚睡得好吗?虽然客房一直都有打扫,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满足哨兵的需要。”


    只一句话就让霍从音知道了他在憋什么坏,她弯着眉眼:“我的衣服还合身吗?放心,是干净的,昨天太晚了只能临时应急。”


    谭则看了她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嘿嘿嘿嘿。


    听出来这接二连三的暗示,奚见清一时讷讷:“这是,你们家?打,打扰了……”


    就在这时,听得滴的一声门开了,观栩拎着两袋东西从外面进来,见她已经起床,道:“清清,稍等。”


    奚见清跑到他面前,有些慌乱:“阿栩,这里,他们家,我们……”


    正在玄关换鞋的观栩动作一顿,瞬间明白过来,看向谭则:“你应该知道,我给你做早饭不是让你吃撑了欺负清清。”


    “为什么就骂我一个?明明——”他一指霍从音,立刻被她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一脚,把所有的狡辩都咽了回去,“好,是,全是我的错……”


    “这是我家,”观栩道,“帮你回家拿了衣服。先去梳洗,一次性用品在卫生间,然后下来吃饭。”


    奚见清:“QwQ”


    观栩看向谭则:“吃完走人。”


    “……”


    吃人嘴短,躺平任嘲,我靠从音你还在笑?!


    观栩煮了杂粮粥,炒了就粥的小菜分两次放盐出锅,煎了溏心无菌蛋,但还是顺路去哨兵食堂买了面点和豆浆。


    谭则对霍从音比口型:他是不是过于仔细了?以前有这样吗?


    霍从音:第一次见,确信


    观栩背对着他们:“没吃完也可以走人。”


    二人遂不语,只是一味地埋头干饭。


    昨晚上散席了,在考虑去哪里过夜的时候,谭则提出了极具吸引力的方案:“要不去观栩家,他要是回来,我们可以吃他做的早饭,他要是不回来,我们可以吃他的瓜。”


    霍长官批准:“去。”


    就这么收获了一个愉快的清晨。


    奚见清一面用餐,一面偷偷地看观栩的手,待发现戒指也在,终于放下心来。


    他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透出些许笑意。


    两位只想吃饭但不想吃粮的人用过早饭后麻溜走人,商量着周末去哪里鬼混好。


    “清清,饱了吗。”观栩问。


    奚见清点头:“嗯。”


    “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听起来怪严肃的,她把手缩回去:“戒指,我的,不给。”


    “不是,”他笑了起来,“我绝不反悔。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没有和人过密相处过,不见得是个好伴侣,或许并不能很好地照顾你,如果有困难,你要和我一起克服。


    面对我的哨兵时,我的掌控欲比你想象的要更强,我会过问并插手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需要你完全接纳我,即便觉得窒息,也别松开我的手。最后……”


    他朝她张开手,掌心躺着一枚嵌着蓝宝石的尾羽胸针。


    看见它,奚见清忽地想起来这是他昨晚佩戴在胸前的饰品。


    小葵为她挑选竹叶青耳夹的时候说过,依照惯例,参加年会的哨向会佩戴代表自己精神体的饰品,她也说过,观栩从未依照过惯例。


    笼罩着某些猜想的云雾逐渐散开,露出真容,曾经百求而不得的答案,如今就在眼前,任她采撷。


    奚见清看着胸针,又看向他,不可置信,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问:“你的精神体,是什么?”


    她好像快哭了,可他还是说道:“白羽绶带鸟。


    我知道你在找谁,也知道你有多想找到,可我从未与你相认,只是像局外人一样,漠然看着你奔走。”


    他说的什么,奚见清一概听不进,嗓音里已经有了哭意:“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初见起。”


    分明已经决心要用一生去呵护,却还在这个时候用话去刺痛她,他知道自己性格里的恶劣和固执,在占有欲的包裹下,扎得人鲜血淋漓。


    可是清清,不许退。


    奚见清朝他伸出手,指节用力像在克制着什么。


    观栩:“想好了吗。”


    征询的字眼透着不容拒绝意味。


    她一把将胸针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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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你还,记得我……!”


    曾经她想过,哪怕一切都是她的独角戏,她也不在乎,可原来他就是她这出幼稚的戏里的男主角。


    他说他在台下,其实他一开始就在台上,只是无声地注视着她,她没有发现罢了。


    就算对他说一千一万次的喜欢,似乎也不足以表达。


    “很想,很想,见到你……拥抱,很温暖,没有比阿栩,更温柔的人……”她像幼时那样紧紧抱住他,只怕手一松,他就又不见了。


    观栩怔了许久,才自嘲似的笑出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从他第一次拒绝她起,就是错的,有人被爱而不自知,像个傻瓜一样多走了很多弯路。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就该在二人重逢的那一刻告诉她一切,哄也好,钓也罢,完完全全地占据她所有视线。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对吧,清清。


    哨兵就该和向导在一起。


    对吧,清清。


    只有我能安抚你,你需要我。


    对吧,清清。


    不管不顾地哭了一通,奚见清鼻尖都红了:“那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精神体?”


    他隐藏了精神体信息,她想或许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于是又添上句:“求你。”


    每当她这么说的时候,谁都拿她没办法。


    观栩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出两个重得要压倒人的字,眼里却还沁着水,好像戳两下又能淌出泪花来。


    见他沉默,奚见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行,就算了。”


    毕竟,清清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哨兵对不对。


    “可以给你看,”他横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热意呵在她颈侧,“只是不要轻易这样说,还没到那个程度。”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挑的,纯白羊绒衫,柔软又顺滑,很好抱。


    他说得好像自己求一求,他就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一样。


    后来她发现也确实是,只除了一种情况,会得到更强硬的拒绝。


    一只绶带鸟轻轻扇动着羽翼落在奚见清手上,爪子勾住她的指节,头部近于绀青,两支细长的尾羽垂落,羽尖月白,淡得像晴空在水中晕开。


    太过轻盈,好像动静一大就要飞走。


    奚见清屏住呼吸,轻轻拂过它一丝不乱的羽毛,它很乖巧,只是歪着头看着她,在她再次抚摸的时候还偏过头蹭她的掌心。


    精神体有没有自己的意识,是否代表哨向的潜意识,众说纷纭,至今还没有明确定论,主流声音是“没有”和“是”。


    但不管是它自己亲近她,还是他用它讨她开心,都足够令人欢喜。


    见她玩得不亦乐乎,满心满眼里都是白羽绶带鸟,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观栩蹭着她的脸颊,双唇有意无意地擦过耳畔。


    “我和我的精神体,你更喜欢哪一个?”


    “你。”她毫不犹豫,但头也没抬。


    绶带鸟从她手上飞走了,她抬高手抓了两抓,却只能擦过它的尾羽。


    “真的是你,”她信誓旦旦,“阿栩,再让我摸一下吧,就一下。”


    观栩依旧似笑非笑。


    见他这不信任的神情,奚见清料定是无望了。


    竹叶青突然出现,硬是缠住绶带鸟将它从半空拽了下来,它一落到她怀里,她立刻宝贝似的抱紧了,就没想过他还可以让它消失。


    “不要,”见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她先一步拒绝,反复揉搓,把它的羽毛抓得乱糟糟,“等会儿还你,我们已经,很久没见。”


    要是真的绶带鸟早被她惹毛了,观栩的眼神却越来越幽暗,他的小哨兵单纯得不像话,还没有学会如何与向导的精神体接触。


    清清,你这样,我不行。


    他用掌心托起她的脸颊,低头吻了上去,把自己灼热的呼吸渡给她,把她细微的呻吟咽下去。


    奚见清原以为昨晚的吻已经足够热烈,等到窒息与快意一同涌上来,她才发现原来他之前一直绷着根名为“克制”的弦。


    理智之下不仅仅是温柔。


    不知道别人接吻是不是也这样,她感觉自己总是陷落得很快,她的向导一次比一次更深入,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精神体比他更具诱惑,她手上渐渐松了开,想要攀住他的肩膀。


    但紧接着——


    观栩贴着她的手背将她按回去,嗓音沙哑得厉害,混着喘息,说不出的好听。


    “再碰一下,清清……”


    “?”


    为什么跟刚才不一样了。


    也许纠缠了很久,奚见清靠在观栩的肩上,听二人的心跳声逐渐趋于平和。


    他在她头顶说:“清清,我们申请结合吧,顺利的话,下周一工作日就能通过。”


    看见他眼中的专注与认真,她点了点头。


    观栩又道:“你想什么时候举行仪式?年后有空,只是从现在开始准备有些仓促,等下次放假,估计就是明年这个时候了,又觉得太久,中间挑个时间,或许宾客来不齐。”


    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总想让事情完备些,再完备些。


    奚见清想了想,说:“明年吧。年后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


    他不问,只是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