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大唐的皇子
吐蕃的铁骑踏碎泾阳的晨雾时,朱雀门的城楼正飘着炊饼的香气。
卖豆腐的张五郎将最后一块麦饼塞进瘸腿老兵手里,自己抄起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
老兵名叫王二狗,贞观年间跟着李靖打过突厥,此刻正用布带将断腿绑在城垛上,手里攥着半柄锈剑。
那是他儿子在西州战死时留下的遗物。
“张小子,”
王二狗啐掉嘴里的草茎,
“等会儿吐蕃人爬云梯,你就用扁担捅他们的裤裆,准保管用。”
张五郎红着眼圈点头,视线越过城墙,能看见远处尘烟滚滚。
李福站在箭楼最高处,青袍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的软甲。
崔明捧着账册跑上来,指尖在“西州援军”那页抖得厉害。
“殿下,二殿下的铁骑刚过玉门关,至少还要三日才能到!”
“够了。”
李福望着城下聚集的百姓,有扛着锄头的农户,有提着剪刀的裁缝,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木棍。
“三日,我们守得住。”
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放箭!”
随着李福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弩箭如飞蝗般射出。
吐蕃骑兵阵脚大乱,前排的战马中箭倒地,后面的人潮瞬间撞上尸身,乱成一团。
但很快,吐蕃赞普的金旗向前一挥,更多的骑兵踩着同伴的尸体冲锋,云梯像蜈蚣般架上城墙。
“泼滚油!”
王二狗嘶吼着,用仅剩的独腿蹬翻油锅。
滚烫的油液浇在云梯上,吐蕃兵的惨叫声刺破云霄。
张五郎趁机用扁担猛捅,将一个刚露头的吐蕃兵捅翻下去,那兵坠地时还死死攥着沾血的弯刀。
战斗从清晨打到正午,朱雀门的城楼被箭雨射得像刺猬一样。
李福的左臂中了一箭。
“大殿下!西南角快守不住了!”
亲卫的喊声带着哭腔。
李福抬头,看见十几个吐蕃兵已经爬上城楼,为首的吐蕃将领挥舞着狼牙棒,砸碎了一面唐军军旗。
他咬碎牙,拔出腰间的短刀冲过去,刀光闪过,将领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还圆睁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文官手里。
“守住!”
李福踩着尸身站定,短刀指向城外,
“他们破了城门,第一个遭殃的是你们的爹娘妻儿!”
百姓们的怒吼震耳欲聋。
卖炊饼的老汉将滚烫的鏊子扣在吐蕃兵头上,洗衣妇用捣衣杵砸碎敌人的脑壳,连那个举着木棍的孩子都咬掉了一个吐蕃兵的耳朵。
战斗最惨烈时,王二狗突然大笑起来。
他胸前插着三支箭,却硬是用独腿支撑着,将最后一支箭射向吐蕃赞普的金旗。
“老子儿子死在西州,老子死在长安,也算对得起太宗皇帝了!”
箭没射中旗手,却刺穿了一个吐蕃贵族的咽喉。
王二狗直挺挺倒下去时,手里还攥着那半柄锈剑。
张五郎哭着扑过去,却被李福按住肩膀。
“给他报仇!”
李福将自己的弓塞给他,
“拉满,射向那面金旗!”
张五郎从未用过弓,却凭着一股狠劲将箭射了出去。
那箭歪歪扭扭,却恰好落在金旗的旗杆上,惊得赞普的坐骑人立而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不是吐蕃人的铁蹄,而是唐军的玄甲骑兵。
李禄的先锋到了。
李禄的长枪挑着吐蕃将领的首级,身后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城楼上染血的青袍,嘶吼着:
“大哥!我来了!”
李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暮色降临时,朱雀门的城楼下堆满了尸体。
李福让人清点,发现战死的百姓比士兵还多。
张五郎抱着王二狗的尸体,非要给他裹上自己最好的绸缎褂子。
“大殿下,”
张五郎哽咽道,
“王老爹说,他儿子在西州守城门时,也是这样挺着的。”
李福弯腰,将那半柄锈剑捡起来。
剑身上刻着模糊的“忠”字,是当年太宗皇帝亲自赐的。
他想起昨夜崔明说的话,西州的粮仓已经空了,李禄的铁骑是饿着肚子赶来的。
“开银号的粮仓。”
李福对崔明说道,
“先给士兵和百姓分粮,剩下的送到西州去。”
崔明犹豫道:
“可那是储备粮,万一......”
“没有万一。”
李福望着远处的烽火台,那里又燃起了新的狼烟,
“大唐的根基,从来不是粮仓里的粟米,是这些愿意为它流血的骨头。”
三日之后。
李禄的铁骑冲进西州城时,正撞见突厥人在焚烧粮仓。
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映得城墙上的唐军旗帜忽明忽暗。
守将陈武拄着断矛靠在城门洞上,肠子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来,却依旧死死盯着冲进来的突厥骑兵。
“二殿下!”
陈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
“别管我们!保住粮种!”
李禄的长枪刺穿了三个突厥兵,却没能拦住他们点燃最后一个粮囤。
他红着眼圈勒住马,看见粮囤旁还堆着百姓们藏起来的稻种,用陶罐封着,上面贴着各家的姓氏。
“保护稻种!”
李禄嘶吼着,翻身下马,将一个装着稻种的陶罐死死抱在怀里。
黑隼带着隐杀卫从侧翼杀出,刀光如闪电般劈开突厥人的阵型。
“往南撤!”
黑隼大喊一声,
“粮仓后面有密道,能通到城外的地窖!”
李禄跟着他钻进密道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陈武已经死了。
地窖里挤满了百姓,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看见李禄怀里的陶罐,突然跪了下来:
“殿下,那是俺们全村的指望啊!”
李禄将陶罐递给她,声音沙哑的说道:
“放心,有我在,一粒都不会少。”
他转身要出去,却被黑隼拉住。
“殿下,突厥人太多,硬拼没用。”
黑隼指着地窖的暗格,
“这里有听风楼藏的炸药,能炸塌半个粮仓,我们可以趁机突围。”
“把炸药分一半给我。”
李禄眼神凶狠的说道,
“你们带百姓从密道走,我去烧突厥人的马厩。”
黑隼皱眉说道:
“太危险!”
“我知道。”
李禄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但我是大唐的皇子,总不能让百姓觉得,咱们的铁骑只会杀人。”
他带着一半炸药冲出地窖时,正撞见突厥赞摩在砍西州的牌坊。
那牌坊上刻着“民为邦本”四个大字,是太宗皇帝亲笔题的。
李禄将炸药绑在牌坊上,点燃引线,然后提着枪冲向马厩。
“来啊!”
他大吼着,将一个突厥兵挑到牌坊上,
“看看你们的马快,还是大唐的骨头硬!”
爆炸声响起时,李禄正将最后一个火把扔进马厩。
突厥人的战马受惊狂奔,踩死了不少自己人。
他被气浪掀翻在地,额头撞在石头上,血流进眼睛里,却看见牌坊塌下来时,
“民为邦本”四个字依旧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李禄被一阵哭声惊醒。
他躺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身边是黑隼和幸存的百姓。
那个抱婴儿的妇人正用布给他擦脸,婴儿的小手抓着他怀里剩下的半袋稻种。
“殿下,”
妇人哽咽道,
“您怀里的稻种,发新芽了。”
李禄低头,看见潮湿的泥土里,果然有嫩绿的芽尖顶破了稻壳。
“黑隼,”
李禄轻声说道,
“给长安送信,说西州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