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NS·直播间》（1）
昆廷待在练习室断断续续跳了三个多小时，累了就靠墙坐下捶腿按摩。
他如今的体力比刚来节目时好了不少，已经可以保证全开麦气息稳定地连续唱跳三四首歌。
当然这是在他透支体力的极限情况，真要连续跳完四首，他整个人也废得差不多了。
“嘎——吱——”
练习室木门从外推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
“哟，昆廷，你果然在这。”
薛明烛看到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的少年，眼睛一亮，举着自拍杆大步走来:“瞧你这汗出的，练多久了？”
昆廷一边揉小腿肉，一边慢吞吞地回答:“三个半小时吧。”
薛明烛屈膝蹲下，调整自拍杆让镜头能同时拍到他们两个人:“来，你帮我看看这个角度，我今天这身打扮帅不帅？”
镜头里的少年额头上戴着一条白底红字母的发带，头发凌乱地朝四处翘起，一张脸干干净净的，什么妆都没化，黑亮的眼睛通过屏幕，炯炯有神地和昆廷对视。
昆廷:“……帅。”
“有眼光！这条发带可是我高中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之前一直没舍得戴。”
薛明烛抬手扯了一下发带，鼻腔挤出一声不忿的低哼:“只有燕峤那个没品位的家伙不懂欣赏……你知道他怎么说我的吗？”
“他说我像门卫大爷养的那条土、狗。”他磨着后槽牙，像是气狠了，“嘁，他就是在嘲讽我土吧！”
拍摄基地的门卫室经常拴着一条精力旺盛、爱叫爱闹的黑色长毛田园犬，它每天晚上会在练习室到宿舍楼的必经之路遛弯儿，久而久之，便和练习生们混了个脸熟。
昆廷印象里的那条黑犬四肢矫健且极通人性，唯一的缺点是它身上的皮毛总是脏兮兮的，像刚在草坪里打过滚，蓬松凌乱的长毛夹杂着泥土和灰尘。
再被风一吹，就从勇猛灵活的看门犬变成风中凌乱的小土狗。
他盯着镜头里由于戴着发带导致头发朝天竖起的薛明烛，莫名理解了燕峤说的相似点。
“噗。”
薛明烛疑惑地转头:“你刚刚笑了？”
昆廷:“嗯？”
薛明烛盯着这张即使流汗也依旧俊朗帅气的脸，没有被近在咫尺的美色迷惑，语气笃定:“你刚刚肯定笑了！”
练习室里就他们俩，那声笑不是昆廷发出来的难道还能是鬼在笑？
绿眼睛的少年面不改色地耸耸肩，手指随意地拨转着地上的矿泉水瓶:“笑一下怎么了，燕峤的意思是你戴上发带之后头发乱得跟狗一样，不是说你土。”
昆廷曾经在国外待了十多年，日常生活中很少和中文母语者打交道，这便导致他说话言简意赅，直来直去，比说英文还要直接。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委婉二字。
薛明烛被燕峤说像狗会气得摔门就走，但现在被昆廷这么直白地指出来，却没一点脾气，反而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话思考:“头发乱？”
他皱紧眉头，一副自我怀疑的模样:“所以是我误会他了？他只是想提醒我头发乱？”
真的假的，燕峤有这么好心？他怎么就不信呢。
薛明烛仔细打量自拍镜头里的自己，抬手拨弄着发丝，嘀咕:“也不是很乱吧……”
他扒拉了一会没整理出什么效果，懒得继续折腾，索性保持原状，反正他自己看着挺顺眼的。
“哎，你都不好奇我怎么这个时候来找你吗？”
男生歪着半边身子凑过来，左手按在昆廷右腿膝盖上，朝着GoPro的方向努努嘴:“我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直播了哦。”
昆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想跟我一起直播？”
“啪！”
薛明烛打了个响指，爽快道:“对，我自己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有啥好播的，就来拜托你帮个忙，帮我凑个人场，活跃一下直播间气氛，你看怎么样？”
“我无所谓，你问过导演了吗？”昆廷瞥了眼墙上的钟表，“我准备继续跳到十二点再去食堂吃饭，你也要跟着一起练？”
“放心，都问过了，王导说随我们，只要不剧透不播违禁内容，想怎么折腾都ok。”
薛明烛眼巴巴地和少年对视:“练舞可以啊，我跟着你跳吧，就站你旁边，然后这个GoPro摆在那边桌上，可以吗？”
昆廷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我都行，真要算起来还是我用了你的直播镜头，而且跳舞不是你擅长的事，你自己想清楚。”
“得了吧，谁在乎这些啊。”薛明烛撇嘴，一边说一边摇头，“我没学过跳舞的事又不是秘密，而且我是真不知道播啥，这玩意连直播间弹幕都看不到，一个人对着摄像机自娱自乐？玩尬的是吧，反正我不行。”
他拎着自拍杆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靠墙的桌子旁边，把GoPro调整角度安置在桌上:“现在是10:49，还有十一分钟开播，刚好十二点结束直播咱俩就一块儿去吃饭。我听说今天中午有鸡蛋挂面，难得不用吃草，我这次一定要吃两大碗！”
*
10月3日，11:00AM。
衍生节目《NS·直播间》首页，二十个小窗格准时亮起。
每个直播间右上角代表“实时热度值”的数字跳跃式上升，很快在短短五分钟内形成泾渭分明的断层排名。
这二十个窗格每隔半小时便随着热度值排名变动刷新一次，目前排名第一的无疑是温新意，紧随其后的是周子麟。
而薛明烛的直播间排在第一行末尾，热度值徘徊在54'000左右。
实时热度值自有一套复杂的算法公式，其核心影响因素无非是实时在线人数、用户留存率、弹幕数量等等这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直播间里的练习生们看不到自己的热度排名，但可以看见具体的热度值，他们能够根据数字的变化来判断自己直播的内容是否受欢迎。
当然，如此直观的数据飙升与下滑很考验主播心态，尤其是在看不见弹幕的情况下。
——[薛明烛的直播间]——
【到点了吗？怎么还是黑漆漆的】
【内燃机你小子……都过两年了，论坛也不更新，轻音乐也不见你上传新作品，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吭退圈，搞半天跑来参加男团选秀了哈】
【没有两年的沉淀，哪来哈圈学历的遮羞布（bushi】
【真搞不懂你放着好好的说唱事业不管去当什么鬼爱豆，非要吸一堆饭圈女过来影响哈圈气氛？？？】
【救命，谁来管管高贵的哈圈】
【要吵去论坛吵。。在弹幕显摆啥存在感】
【引如战，拉黑举报一条龙，不谢】
弹幕一条条地从黑屏的直播间上方划过。
下一秒，画面陡然亮起，一张放大的人脸完全占据整个屏幕。
【卧槽】
【什么鬼，吓我一跳】
“yo，各位，这里是《Nextstage》选秀练习生薛明烛aka内燃机，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频道。”
男生低沉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这音色实在是好，厚重的嗓音裹挟着金属质感的磁性，乍一听像被电流滋了一下。
薛明烛弯腰半蹲在GoPro前，一句话自我介绍后，他抬手在额前比了个耶，双眼盯着镜头流畅地说起一套早早准备好的开场白——是一段朗朗上口的rap。
由于高度差，仰角的镜头产生恰到好处的畸变。
戴着红白发带的男生自顾自地用手势给自己打节拍，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同样唱出了正统的黑泡味。
尤其是这副居高临下的俯瞰视角，凶悍又倨傲的眼神，拽得要命。
弹幕上吵架的人齐齐住嘴，清一色的嗷嗷夸赞疯狂刷屏。
但当事人却接收不到弹幕的强烈情绪，他唱完后停顿了两秒，轻撇了一下嘴角，小声嘀咕:“太尬了……为什么不能看弹幕啊。”
大多数专业rapper都很擅长用语言调动现场气氛，能够自由自在地与观众即兴互动，但同时他们也很需要观众的情绪反馈，否则嘴动得再快也只是无聊的自嗨。
薛明烛实在不知道他对着一个黑漆漆的镜头能憋出什么好屁，唠嗑也不能这么干唠。
事实上，导演组设置《NS·直播间》的初衷仅仅是提供给观众一个近距离的“陪伴视角”，沉浸式观看练习生们的日常生活，并不要求练习生像专业主播一样不断制造节目效果，营造热火朝天的直播氛围。
但现实中认识不少主播朋友的薛明烛显然误解了导演组的用意。
“嗯，直播间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上午好，事先说明一下，我这边是看不到你们发的弹幕的，所以我没法跟你们聊天，也不知道你们想看我直播什么。”
薛明烛认认真真地解释:“平时这个点我们都在上课，舞蹈课和声乐课换着来，今天是直播日，所以放假一天。”
“我从拿到GoPro起就一直在想该播些什么玩意，但是——咳，没想出来，没办法，我只能临时找外援。”
他后退几步，让镜头能拍到半个练习室，然后伸手从旁边的镜头死角牵出一个穿着花里胡哨T恤衫的少年。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Nextstage》认识的好朋友，他叫昆廷，跟我是同一届的高考生，但比我小一岁。”
薛明烛大咧咧地抬臂揽在昆廷肩上，绞尽脑汁地把能想到的词一次性全说出来:“有了解过我的观众朋友应该都知道，我没学过跳舞，很难跟上其他练习生的进度，平时多亏昆廷每天带着我练。你们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我的金大腿！”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侧脸，声音里带上几分不自觉的笑意。
“今天也一样，我俩打算练舞练到十二点，直播结束就去吃饭。”
他说完这句话 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昆廷的肩膀 瞥向镜头:“事不宜迟 咱们马上开始！”
【…………】
【一个rapper直播跳舞……】
【昆廷啊……原来小鸡和昆廷是真的关系好 我当是节目组炒cp呢】
【不是 小鸡你认真的？？？我们是来看你直播的啊 你的个人直播间为啥要带别人？？？】
【没事没事 小鸡想带谁带谁 有鸡看就行[可怜]总比过去孤儿寡母那两年好[流泪]】
【卧槽 凭什么啊？？？内燃机你真的不知道我们爱看什么吗？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rapper？！】
薛明烛的粉丝大多数是两年前留存下来的老粉 男粉居多 但女粉也不算少。
而说唱圈与爱豆圈素来有壁 两边向来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一旦犯了就开嘲讽的友好关系。
所以 直到《NS》正片播出后 说唱圈的粉丝才从热搜上猝然得知——自两年前在某说唱类综艺闹出沸沸扬扬的“睡粉”丑闻后便疑似从圈内隐退的内燃机 竟突然出现在一档男团选秀节目上！
于是 已经沉寂整整两年的内燃机讨论组很快涌出一堆挖坟帖。
那些不相信内燃机睡粉 也不认为内燃机会放弃热爱的说唱事业就此退圈的大粉都被陆陆续续地@过来 然后在组里愈演愈烈的争吵下被迫接受自己喜欢的少年rapper跑去当男团练习生的事实。
有人怒而取关离开 但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两年不见 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成年 一米六出头的豆芽菜变成高高瘦瘦的一米八大男孩。
五官也长开不少 乍看没以前那么可爱 却多了些叛逆桀骜的帅气。
《NS》初舞台上的薛明烛和粉丝记忆里的内燃机很不一样 时间带来的距离感难以消磨 他们仿佛一夜之间变成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失落、惆怅、怀疑、心疼……
五味杂陈的情绪在粉丝心底一点点发酵 最终在直播间开启时轰然爆发。
情绪激动的粉丝把弹幕搅得越来越糟糕 焦头烂额的理智粉劝也劝不过来 点举报点得手忙脚乱。
一时间竟无人在意直播间正主在做什么。
直到五分钟后 右上角的数字忽然猛增 直接从五位数窜到六位数！
一群摸不清状况的弹幕刷刷涌来 硬生生把失控叫嚣着的弹幕强行压过去。
【听说QT在这个直播间玩 让我康康[星星眼]】
【这是在干嘛？】
【哦哦哦跳舞吗？是跳舞吗！！！】
【跳舞好耶！小薛和小Q一起直播！！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流泪]】
【来看昆廷的宝宝注意一下弹幕礼仪 [禁]无意义刷屏！[禁]拉踩！这里不是QT主场 尊重其他练习生[比心]】
【我的妈呀 小Q你这又是穿的啥玩意
这大T恤衫 这么爱oversize吗 五颜六色的 扎染T恤？】
【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可怜]这是练多久了 宝宝累不累啊】
【但该说不说 湿漉漉的样子好涩……】
直播间里的薛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瞪着右上角夸张的“645'097” 无语凝噎。
在他们沉默的片刻 “645'097”猛地窜到“723'885”。
【。。。】
【？】
【呃】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