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殷烬翎转过身,一掀外袍就地坐下来,拾起脚边掉落的金色布帛,展开来细看。


    叶南扶自顾低头拾了个树枝拨火,再不作声。


    一时间竟无人出言,静得离奇。


    叶南扶视线穿过晃动的明黄火焰,轻轻落在正对坐着的殷烬翎脸上。


    她面上仍挂着抑不住的笑意,眉眼弯弯的,颊边两个清浅的酒窝里荡漾着碧波桃花,在跳跃的火光下宛如摇晃着盛满琼液玉酿的玲珑芳樽。


    然而才不过须臾,便被殷烬翎颇为疑惑的一声轻咦唤回了神,他忙垂下眸,状似若无其事地继续拨弄柴火,却发觉手上的树枝末端不知何时都烧着了。


    眼瞅着肖睿也抬眼望过来,叶南扶赶忙将树枝往柴火堆里一塞,轻咳一声,接话道:“怎么了?”


    “这心愿……”殷烬翎又凑近瞧了瞧,“似乎是从帝京江宁城发布的。”


    “帝京?”叶南扶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地名,托腮思索片刻道,“同我先前预想的路线要稍稍绕一绕,不过也无碍。”


    闻言,殷烬翎愣了愣,抬首看向叶南扶,微微有些错愕。


    没等到回应,叶南扶也不解地抬头望过来,正正撞入殷烬翎的眼瞳中。


    她倏尔心下一慌,急急低头撇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金色布帛略微拿高了几分,好挡住对面射过来的目光。


    然而待她心中稍定,又忍不住想起前边的事来。


    这老哥人设不是窝居无生界的死宅么,怎地似乎对人界的地点如此熟识?只是听了个地名便知晓在何处、周边为何、途径何地。想我一个行走人界五十年的,一时都说不清帝京江宁城周边都是哪几个城,他难不成在宋家的时候便弄了大乘朝的版图背了下来?


    然而经方才这一出躲躲闪闪,她现下只恨不得把全身埋进仙愿榜里去,哪还好平淡无奇地问出口啊,只得将困惑往肚子里咽了下去。


    另一边,对殷烬翎七七八八的小心思一无所觉的叶南扶接着道:“帝京江宁城距江南城不远,帝京的南面是一大片绵延近百里的山林,便是我们如今所在之处。”


    “嗯?这里?”殷烬翎把头从金布帛上探出来,看看脚下,又仰头环视了一圈周遭隐匿在夜幕下的树林。


    叶南扶点头:“不错,这片山林最北端便通向帝京城门外。”


    殷烬翎心中嚎叫:怎么好像我才是那个被从无生界抓来的倒霉死宅啊!我不是都行走人间五十年了,为什么跟路痴似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可是你明明都没来过人间,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这厢叶南扶估摸着穿过山林还需再打扰肖睿三五日,便转首看向许久没有发话的肖睿,却见肖睿默然坐在身旁,低着头,神色隐没在火堆下的光影中,显得晦暗不明。


    本欲开口说明一二的叶南扶敏锐地觉察了这诡妙的氛围,将将脱口的字音被及时关在了喉咙里。他一低头,乍然窥见了面前人紧攥着微微颤动的右手。


    眸光在这手上转圜了一圈,便不着痕迹地敛了回去,叶南扶幽邃清冷的黑瞳里倒影出火堆上跳动的星子,宛如荒野深山中诡异难测、如影跗骨的鬼火。他默不作声地转回原位,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此时殷烬翎总算从怀疑人生中摆脱出来,又扫了几遍仙愿榜上写的事项,尔后将布帛一合,金光一散便收拢到袖中。


    “肖兄?”殷烬翎出言道。


    她坐得稍远些,隔着火堆看不真切肖睿这边的情况。


    肖睿愣了愣神,蓦地抬起头来:“何事?”


    “我们随后要去帝京接手这个榜首任务,不知肖兄是否知晓,能方便快捷地穿过这片山林的途径?”


    肖睿颔首:“有的,我家便住在这林子最北端,二位跟着我来便是了。”


    闻言,叶南扶挑眉略带讶异地瞧了他一眼,却并未出言应答。


    “那我们便要再叨扰肖兄几日了。”


    “不妨事不妨事。在下一向对仙家甚是景仰,能与仙门中人结交本就是在下之幸,何况殷姑娘还是出自仙道七门中声名斐然的陀螺门。”


    所以说这个破门派真的很有名气吗?我怎么觉得你他娘的在骗我?而且说着对仙家非常景仰,可你明明连天璇门的名字都念不对!甚至没有一个字念对的啊!


    “不过……”殷烬翎忽然皱眉,“这次的任务倒是略微有些奇怪……”


    “怎么?”叶南扶随口接话。


    “这任务详情最底下用相当醒目的字写着,‘请诸位仙家务必在九月初三前到达江宁,如若误期,则征召作废,望周知’。一般因着对仙家的尊敬,在仙愿榜发布任务的人往往都不会添上时限,即便情况紧急也仅仅添上紧急便罢,抑或私下礼貌地询问仙家何时方便前往,我以往接的任务少说也有百余件,却从未见过如此严恪地要求时间的。”


    叶南扶打了个哈欠:“大概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吧。”


    殷烬翎闻言顿时跳脚:“你这嘴有一刻闲着不损我就不舒服是嘛?”


    “这不是你觉得迷惑我才来解答一二嘛。”叶南扶拿两边拳头撑着两颊,懒懒散散道,“你不是以往从来不曾抢到过榜首心愿嘛,所以没见识过有钱人家的怪脾性,人家赏金给得这么高,可不是让你这么舒舒坦坦就能拿到的。”


    “有钱了不起啊?”来自殷穷鬼的悲号。


    “抱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


    这一晚的殷烬翎,果不其然兴奋得彻夜难眠。


    尽管对于她这种一旦沾上枕头几息之间,就能跟周公一起吃个宵夜的人来说,失眠是件极其罕见且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在过往的二百二十二年里,躺到床上一刻钟后还醒着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当然缩在被窝里点个灯看画本的时候除外。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尝过无数次困到被画本砸脸的滋味。


    因此当她在堪堪充作被单铺盖的简陋粗麻布上,翻滚了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之后,立马便意识到自己失眠了,不过她今日心情极佳,失不失眠也无甚大碍。


    她轻轻扯了扯不像样的被子,从包得严严实实的铺盖里露出一只眼睛来,瞳仁溜溜地打了个转,往四面都瞅了两瞅。


    火堆还烧得旺,不时有柴木“噼啪”作响。


    原本这般露宿山野是需有人看着火守夜的,然而肖睿直道无妨,此处入山林尚浅,平日里也仅能见到兔子山鸡这等小禽小兽,连稍大一些的山猫都见不到,况且几人又非等闲之辈,若果真有情况,反应想必也是相当灵敏的。


    殷烬翎心说不不,你太抬举我了,我睡过去便是天塌了地掀了也一无所觉。


    总之三人姑且是都睡下了。


    她看向越过火堆的另一边,叶南扶整个人埋在温暖的雪绒被里蜷成一团,被子的隆起处平稳节律地上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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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似乎已然熟睡,她探在外头的眼眸里露出嫉恨而又艳羡的神色来。


    就在方才,这个人抢了她藏在袖里乾坤中的雪绒被,还振振有词:“你不是要做我回家路上的贴心小棉被吗?怎么这么快便拒绝给我提供温暖了?”


    她寻思着自个儿好似确实有过类似发言,一时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他拿着从她这儿夺来的被子铺好,拍打两下躺了进去,而自己只得在袖里乾坤中翻找半天,勉强掏出一块粗麻布,做了个聊胜于无的被单来将就着。


    然而甫一躺下,她便悔恼万分,不住地埋怨自己刚刚没发挥好,平时说话恁多,一到关键时刻却口拙。


    她分明说的是要做他的贴心小棉袄,怎的就成了小棉被了?况且这话是两人就抢榜首任务讨价还价时说的,他连榜首的影子都没见到凭什么要她兑现承诺啊!这个肆意篡改她发言的无耻老贼!即便这被子要给出去,怎么说也该是归今夜抢到任务的最大功臣——肖睿所有啊!


    殷烬翎愤恨地想着,狠狠剜了叶南扶一眼,转眼看向一旁的肖睿。


    肖睿的睡姿非常端正,仰面平躺,四肢安放整齐,被子规规矩矩地盖到胸口,简直像是刚掖过一般老实服帖,与那边缩成一团的叶南扶和这边蒙头盖面的殷烬翎相较,可谓是天壤之别。


    只是这个从头到脚都堪称标准睡姿的人,大概唯一的错处便是……他未曾睡着。


    单看他这状若石雕纹丝不动的模样,任谁都会觉得他酣睡正香。可就在方才,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殷烬翎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来。因着自身一贯睡得极好,偶有几次失眠便能被折腾个半死,她向来相当同情那些终年夜寐不安之人。未曾想肖兄这么一个意气风发,又拥有极致手速的青年俊秀居然也会为失眠所苦。


    正在殷烬翎内心唏嘘之时,偶一抬眼,却见那原本安卧的肖睿,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坐起,他如同鬼魅一般全无半分响动,整了两下衣襟,又将被褥原封不动地盖回,便起身欲走。


    殷烬翎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急忙闭上眼,作先前安睡状。


    只觉面前光影一动,似是掠过去一个人影,却未闻及任何脚步声。她并不贸然睁开,又静待了片刻,才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望向肖睿的铺盖那侧,被子还整齐铺在原处,却瘪了下去,果然已经空了。


    她轻轻动了动裹在被子底下的手,捏了个幻术诀隐了身形,又掐了个匿去声响的术法,便掀了盖的麻布,依着先前闭目时感觉到的风向,朝着肖睿离开的方位跟去。


    深秋夜的风在林木间隙流窜扫动,数千落叶盘旋起舞扑簌落地,枝条扭曲着抽动沙沙作响。


    篝火仍在跳动,星星点点火光依然在不断迸溅,通红的木炭“噼啪”声不绝入耳。


    软和的雪绒被微微一松,叶南扶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拇指关节抵在了太阳穴上,用力揉了揉,仍觉不够,再度重重按了两下。


    是的,他又双叒叕失眠了。


    自从来往生界就没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今天因为抢那劳什子任务总算找回了点以往熬夜的感觉,稍稍来了点困意,估摸着安安静静躺上一会儿就能睡着了,结果这一个两个都偷溜出去,直接搅得他那点睡意都跟着离家出走了。


    叶南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折腾个什么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