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殷烬翎正与封荀你来我往、笑里藏刀地寒暄客套着,余光瞥见叶南扶正往这儿过来,连忙迎上去,伸手挽住他,提着嗓子故作矫揉道:“呀,总算找着你了,你方才都跑哪儿去了。”


    说罢,她又转头朝封荀那处高声道:“封师兄,容我先行一步了,来日师门见。”


    叶南扶:??


    殷烬翎暗里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力挽着有些懵怔的叶南扶,强行拉着走了,只留下同样一脸迷惑不解的封荀在原地。


    “懒得同他虚与委蛇了,都离开师门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同门情谊……”走出一些路,殷烬翎便小声嘀咕着。


    这一来一回,倏忽间,先前叶南扶心内的躁乱烦闷已然平缓了不少,此时听着殷烬翎的低低自语,随意用鼻子应了声。


    “啊,我还没同你讲方才是什么情形吧?”殷烬翎边走边凑近了些,轻声道,“此人是我同门师兄,封荀,诨号疯狗,与我……素来相看两厌。”


    -


    一行人候在宫门外等宫人前来接待引路,封荀狠狠打了个喷嚏,伸手揉了揉鼻子。


    立在一旁的青年侧目朝他看来:“封兄,怎么了?”


    封荀皱眉吸了吸鼻子,道:“许是晨起时吹了点风,现下鼻子稍有些不适,倒也无碍,子铮接着说先前的事吧。”


    秦子铮并未继续之前的话题,又道:“午时封兄从南三街回来,面上便一直有些怏怏的,可是在那儿遇着了什么?”


    “无妨,就是碰见了一个……”封荀顿了顿,思考着措辞,“……老仇人。”


    秦子铮心领神会地笑起来:“殷师妹也来了帝京?”


    封荀顿时恼了:“咋的,我还不能有别的仇人了?”


    -


    封荀,字佩之,时年二百三十三岁,自打他六岁上因着什么根骨清奇天赋异禀,被自家师父抱回了清霄山,仙途便一帆风顺,从未碰着什么瓶颈或阻挠,直到被送去师门学堂研读大家经典时,记录感悟的簿子被无所事事的殷烬翎随手拿起来,大声念出封面上潦草的名字。


    “封……苟。嗯……疯狗?!”年少的殷烬翎念着名字,表情古怪道,“啥破名儿啊,什么不好非叫个疯狗……”


    出生优渥的封荀涵养颇好:“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殷烬翎根本毫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忽然面露同情:“被叫了这么多年疯狗,一定很不容易吧,性情变得古怪些也无可厚非。”


    “是荀不是苟,你自己看岔了。”


    “我明白,用一个相似的字替代,以此来欺骗自己,自我宽慰。”殷烬翎兀自感叹了起来,“太悲惨了,少年为了与遭遇的歧视抗争,竟采用这种方式!”


    “你别内心疯狂加戏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就是封荀!”


    “好好,是封荀是封荀。”殷烬翎悲悯地将他望着,语气宛如安抚孩童。


    “你倒是听人话啊!”


    从那以后,每每在路上撞见殷烬翎,她总会用异常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用十分别扭委婉的语气同他打招呼。


    “封……荀师兄。”


    封荀:“……”


    你刚刚绝对想说疯狗吧!省略号里的话倒是给我说出来啊喂!封荀内心狂叫。


    -


    彼时封荀在最高的天字级进修,由于他的师父时任学堂的教长,他便帮着管束下边地、玄、黄三级的年轻弟子,殷烬翎尚在地字级。


    时值年末扫除,于是封荀为了一振身为权限狗的威严,将众人都避之不及的山门阶梯扫除工作派给了殷烬翎。


    然而过了一段时日,封荀惊恐地发现,周围的师弟师妹们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同殷烬翎如出一辙的复杂。


    某玄字级师妹在他桌案前晃悠了半晌,优优柔柔地开口:“封……封荀师兄,这是刚缴上来的《修道:从入门到入土》读书心得,请过目。”


    封荀接了过来,师妹交了书稿却仍杵在那儿,神色复杂地将他望着。


    封荀被这目光盯得如芒在背,拿着笔的手从微微颤抖到剧烈抽搐,飞速思考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偷用师兄的仙愿榜匿名发布征友帖子之事东窗事发了。


    然而师妹立了良久,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走了。


    封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喂!别光看着不说话啊!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着实瘆得慌啊!


    被一言难尽的目光洗礼了好几日的封荀,终于忍不住逮住了一个地字级师弟便开始盘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师弟也用千篇一律的复杂目光向他看来,情真意切地行礼:“封荀——师兄。”


    见鬼的“荀”字还给我加了重音,生怕我听不出来吗?


    “这是最近学堂里广为传阅的一个画本,还请师兄过目。”师弟掏出一个被翻得毛毛糙糙的手抄本。


    封荀随意翻了两下,揣到了怀里。


    当天晚上,原本只打算随意浏览一下的封荀,忍不住通宵看完了。


    这是一个悬疑画本。故事跌宕起伏,伏线千里,最后收尾时还有一波无比震撼的大反转。


    封荀在深深被画本吸引之余,却隐隐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这绝对不是他多疑善虑,而是因为这个故事最后的反转时刻,揭露了主角真名叫枫苟,因为谐音“疯狗”经常遭受异样的目光,后使用假名。


    看到这,他算是明白这画本是谁写的了,看来就是因为这个才让他遭受了那么多日的诡异目光,回想着这几日的悲痛经历,他不禁狠狠一把抓起画本——


    暗戳戳地藏到了床榻底下。


    因为实在太好看了!初次接触画本的封荀从此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


    学堂常有经文早读,每到这时,便是殷烬翎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


    冬去春来,这一年的殷烬翎已然通过了春日的绩效核准,成功升入了天字级,从此与封荀同窗而读,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过显然她也并未想着对其退避三舍,反而热衷于给封荀找不自在。


    这日的早读,殷烬翎照例在小几上摊着本先贤经典装样,底下压着个小簿子正写写画画,偶一抬头,忽见前边封荀坐的垫子下露出书页的一角,以她在晨读中作案多年的经验判断,那定是什么违规读物。


    想着封荀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教长鹰犬模样,殷烬翎不由大为好奇,眼见着封荀要离席,便瞅准他起身的瞬间,一记无影手神出鬼没地顺走了软垫下的书,不动声色地藏到衣袍底下,尔后四下一顾,并无人觉察,这才悄悄掀起衣摆一角。这一瞧,殷烬翎心里登时一乐,居然是个画本子,更妙的是,这还是个她未曾看过的,当下喜滋滋地读起来。


    不多时,封荀从外头回来,甫一落座便面生疑色,伸手往软垫下一摸,随即面色骤变,又是提衣摆又是俯身往小几底下张望,殷烬翎佯垂眼窥着他的反应,暗自偷笑。


    正在她乐不可支地看画本之时,外间路过的教长往里随意扫了眼,便见自家弟子封荀翻来倒去在寻着什么,于是走了进来,至封荀座旁,正欲开口,却见其后座的殷烬翎埋着头,拿衣袍下摆挡着侧边,空隙中露了一只正翻着书页的手。


    “殷烬翎!”


    殷烬翎猛地一凛,左手飞速将下摆一盖,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抄起小几上摊着的先贤经文,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教长素知她的脾性,也不同她扯,一言不发地伸手往她面前一摊。


    殷烬翎撇着嘴,从衣摆下边掏出书递了上去,心下直痛惜,想她以往顶风作案无往不利,今日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早课偷读闲书,山门前守岗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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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可有话说?”


    堂上诸生都朝她望来,同情者好奇者皆有之,殷烬翎倒是脸不红心不跳,毕竟也不是头一回罚站了,罚得多了自然面皮厚实,然而有的人就不一样了……


    她面无表情地侧目看向前边一脸幸灾乐祸的封荀,忽然露出了恶鬼般的笑容。


    “师叔,这画本子是您徒儿借我的。”


    -


    山门口的风很有几分清冷萧索,此处虽是进出清霄山的必经之路,平日里过往的人却也不多,毕竟门内弟子没什么事也不会老往外头去。然而饶是如此,封荀依旧一副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模样。


    殷烬翎背靠着山门的石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瞥了他一眼。


    “疯狗师兄,真不必那么介怀,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嘛。”


    “谁要这种经历啊!”封荀羞愤难当地叫道,“这是污点!我洁白无瑕的人生中不能容忍的大污点!”


    想不到这疯狗平日看着恭谦,内里竟是这般自恋。殷烬翎扯了扯嘴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封荀接着埋怨:“你是晦星托生,乌鸦转世吗?怎的自打遇着你,霉运就接连不断。还有这次,平白无故地拖我下水作甚?”


    其实也算不上平白无故,封荀往日里没少给她添不快,此番殷烬翎摊上了事儿自然也不会忘了他。


    殷烬翎倒也没打算翻这些陈年恩怨,而是选择了更能令封荀抓狂的说法:“一个人罚站多了腻歪了,多拉上个垫背的总归能让人比较开心。”


    封荀一听果然跳起来,愤愤道:“殷梨!你就这么无聊吗?”


    “但是讲道理,我也不能算冤枉了你。”殷烬翎揶揄道,“不然早读你垫子下藏着画本是打算做什么,总不会画本坐起来比较舒服吧?”


    封荀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不曾看,只是带了来而已,不似你这般被当场擒获。”


    “又没杀人放火,看个画本而已,有什么丢人的。”殷烬翎毫不在意地淡淡道,“也就你们这等从小只读诗书经典的,才会觉得看这不入流的读物有失颜面。”


    封荀忽然不知怎么接话,他想说自己其实并没有觉得看这些闲书有什么不对,他还想告诉殷烬翎她写的那个画本真的很好看,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任凭殷烬翎句末的字音被山风愈吹愈远。


    两个时辰立下来,殷烬翎早已饥肠辘辘,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也没找着吃的,见不远处走过一个玄字级的师弟,连忙出声唤住,掏出些碎银放到他手里,道:“师弟,能帮我去后厨弄些吃的来嘛?”


    师弟正打算应下,忽然往封荀那边看了眼,有些犹疑起来。


    “不用管他。”殷烬翎随意扫了眼,“他也是在罚站,不是在监督我。”


    师弟闻言颇有些讶异,不过也没多问,转身就往后厨跑去,不多时便带来一盒桂花酥。


    殷烬翎谢过之后便往嘴里扔了一个,吃得满嘴沁香。


    “从未见人罚站还这么惬意。”封荀冷冷道。


    “你这不就见到了,还是见识太浅薄的缘故。”殷烬翎大嚼着酥饼,边朝他投去示威的一瞥。


    桂花香无孔不入地围堵着他的嗅觉,封荀脸黑得快能拧出水来,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起最后一块酥饼,半点也没有分给他的意思,紧接着肚子里跟催命似的呜哇乱叫,他有些忍不了了,也忙喊了声不远处一个师弟。


    “能否……帮我去……后厨,弄些桂花酥……”


    封荀为难地思索着措辞,全然没注意到面前的师弟抖如筛糠。


    “封荀!”


    身后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登时轰得他满脑子的词藻灰飞烟灭,呆愣当场,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罚站期间不好好思过,还想着吃零嘴!”教长气得胡子都歪了,“再多加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