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第二天,李老歪被豺狗咬死的事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靠山屯和附近几个村子。

村里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唏嘘感叹老李家倒霉的,但更多的是撇着嘴,觉得李老歪是自作自受。

“该!让他整天游手好闲,净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这下遭报应了吧?”

“就是,听说前几天还往江阳家扔死老鼠泼脏血呢,缺了大德了!”

“老天爷收他,那是他活该!就是死相太惨了点,啧…”

……

江阳家院子里,他早早起来,就把昨天藏在山里的老虎肉和虎皮搬了进来。

天气寒冷,虎肉连皮带骨都冻得硬邦邦,像块大石头。

“嚯,这大家伙…”伊琳娜看着地上那庞然大物,虽然死了,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山林之王的威猛气息,有些咂舌。

张秀芬则有点害怕,躲远了些:“这…这就是那山神爷啊?看着真吓人。”

安娜倒是好奇地凑近看,但又不敢摸:“姐夫,这肉能吃吗?”

江阳正拿着斧头,试着劈砍一下冻得梆硬的虎排,发现实在费劲,便放弃了。

“本来想剁点排骨尝尝鲜,现在看来算了,冻得太结实了,而且,这可是吃过人肉的,给你们吃你们也不敢,不过这虎皮可是好东西。”

他费力地把整张因结冰黏在一起的虎皮下来,摊在炕头上,想让热气把它烘得软和一些,方便后续处理。

看着屋里炕上巨大的虎皮,墙角草筐里两个呼呼大睡的小虎崽,再加上后院棚子里养着的小豹子、野山羊和林麝,江阳忍不住摇了摇头,对正在收拾虎肉的伊琳娜和张秀芬笑道:“瞅瞅咱家,都快成动物园了。等开春,说啥也得赶紧把山脚那边规划的养殖场盖起来,不然这屋里都快没地方下脚了。”

伊琳娜笑着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啥都往家里划拉。”

话是这么说,但她看着那几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眼里也是喜欢。

张秀芬也抿嘴笑:“热闹点好,热闹点兴旺。”

收拾好东西,江阳让她们把虎肉重新包好藏起来,自己准备上山继续砍柴的任务。

刚推开院门,正好撞见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哎呦!江阳兄弟!”

江阳定睛一看,乐了:“哟,张哥!啥风把你给吹来了?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来人正是县政府食堂的大厨张德福,几个月没见,这老小子好像又圆润了一圈,也不知是棉袄太厚还是真又胖了。

张德福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可不是嘛!兄弟你这地方可真不好找,一路给我走的!不过一看到兄弟你,我这心里就热乎!”

江阳笑着邀请:“快,进屋坐会儿,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张德福却摆摆手,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兄弟,坐就不坐了,哥找你是有急事,有好货没?”

他搓着手,眼睛放光,“前阵子你不是帮宋词他们局里破了那个特务的大案子么?这事儿闹大了,连省里的领导都惊动了,亲自下来视察,要嘉奖县公安局,顺便也要亲自审审那个赵伟明。这领导一来,伙食标准可不能拉胯啊!哥哥我这不就想到你了嘛!有啥好东西,赶紧给哥匀点!”

江阳一听,心里直乐,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他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压低声音:“张哥,你这来的可太是时候了!我正愁这大家伙咋处理呢!”

“大家伙?啥大家伙?”张德福好奇地追问。

江阳凑近他耳朵,小声说:“我前两天在山上,刚弄了头山神爷!”

“啥?!!”张德福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叉了,“山…山神爷?!我的亲娘诶!兄弟!你…你这胆子也忒肥了!那玩意儿你也敢碰?!真…真弄到了?”

“那还有假?”江阳笑道,“尸体就在屋里呢,刚剥了皮。我媳妇她们正在收拾。咋样?感兴趣不?”

“感兴趣!太感兴趣了!”张德福激动得脸都红了,搓着手迫不及待地说,“快!快带哥去看看!哎呦喂,山神爷啊!这…这领导们怕是都没吃过这口!”

两人进了屋,伊琳娜和张秀芬见有客人来,连忙打招呼。

张德福也笑着寒暄了几句“弟妹们好”,但眼神早就飘向地上那堆被油布盖着的巨大肉块了。

江阳掀开油布一角,露出里面虽然冻结但依然能看出惊人轮廓的虎肉。

“龟龟…”张德福倒吸一口凉气,围着虎肉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这…这得有好几百斤吧?!你小子…到底咋办到的?这也太猛了!”

“说来话长,也是运气。”江阳含糊道,“你就说这货色,行不行吧?”

“行!太行了!”张德福笑得见牙不见眼,弯腰摸着冰冷的虎肉,像摸着宝贝,“这肉…啧啧,别说我了,我敢说那些大领导这辈子都没尝过!这要是做成席面端上去…我的老天爷,那不得把我夸上天啊!尤其是这虎鞭…哦不对,这虎尾!跟个铁棒似的,炖了绝对是大补!满汉全席都比不上这一口!”

江阳看他喜欢,便说:“喜欢那就都拉走。我这留着也没啥用。”

张德福愣了一下:“啊?兄弟你都给我?你不留点?这玩意儿…可是大补啊!”

他挤眉弄眼,意思男人都懂。

江阳摇摇头,语气平淡:“算了,心里有点膈应,不想吃。”

他终究没说出这虎吃过人的事,说了谁还敢要?不知道对大家都好。

张秀芬和伊琳娜帮忙,合力将沉重的虎肉重新包裹严实,然后一趟趟地搬到院外,费劲地捆在张德福那辆二八大杠的后座上,两边挂得满满当当,车胎都压扁了些。

江阳送张德福到村口。

张德福推着沉甸甸的自行车,满脸红光:“兄弟,太谢谢了!这货太好了!钱的事儿你放心,回去我就打报告找领导批!这属于特殊招待物资,价格肯定亏待不了你!哥哥办事,你放心!”

江阳笑着点头:“张哥办事我肯定放心。”

他跟张德福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人虽然滑头,但在钱货上还算讲信用。

临走时,江阳忽然想起张平之前透露的消息,无意地拉住了张德福,低声问:“张哥,跟你打听个事儿。那个赵伟明…最后会咋样?”

张德福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还能咋样?打靶呗!他犯这事儿太大了,谁也保不住。我听内部消息,估计就这个月底,年初执行。咋了兄弟?你跟他还有过节?”

江阳摇摇头,没多说:“没啥,就随口问问。”

张德福拍拍他肩膀:“行了,别多想那种人了。走了啊兄弟!回头钱下来了给你送过来!”

看着张德福骑着那辆超载的自行车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江阳眼神微眯。

赵伟明的下场他早有预料,他更在意的是伊琳娜和安娜的身份。

为什么连张德福背后的领导都会特意提及她们?

虽然更相信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但作为她们的丈夫,江阳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看来,得想办法去牢里见一见赵伟明了,他嘴里或许还能掏出点东西。

……

下午,江阳照常上了山,和大伙汇合继续砍树。

经历了豺狗夜袭和李老歪的死,大家干活时都更加警惕,互相照应着,进度倒是没耽误。

一晃两天过去。

李老歪家那边,他爹李满仓到底还是给他办了个葬礼。

但对于这个最不争气,还差点给家里惹来大麻烦的儿子,李满仓的敷衍是写在脸上的。

院子里,葬礼布置得极其简陋。

门口就象征性地挂了一匹白布,桌椅是从村里各家凑来的,歪歪扭扭摆了十张。

桌上的席面更是寒酸:主食是管够的苞米面馒头,菜就是一盆盆的炒土豆丝、炖粉条,最好的硬菜就是每人能分到的几个白菜猪肉馅饺子。

就这标准,真是能省则省了。

“不是我说啊…这李满仓也太抠了点吧?咱们可是交了份子钱的,就给我们吃这些?”有来吃席的亲戚小声嘀咕。

“你管他的…有吃的就不错了,反正我没交多少礼钱!”

“就是,这大冬天的,肚子里缺油水,蹭一顿是一顿…”

“都是这么想的,但我听说昨晚上隔壁村的江阳打死了不少豺狗,都给他们自己村分了,咱们啥都没捞着!”

“就是就是!好歹李老歪也是咱们村的,虽然这家伙不咋地…那咬死他的豺狗,肉总该分点给咱们尝尝吧?”

“你去要啊?就说李老歪用命换来的狗肉,分咱们点?”

“去去去,我可没那个脸…”

席面上的村里人和远亲们叽叽喳喳,完全没把这当成一个悲伤的葬礼,只顾着埋头吃喝和闲聊,根本不管主家李满仓等人听不听得见。

这一幕,让站在门口招待客人的一个男人脸色越来越黑。

他叫李存华,是李满仓的二儿子,也就是李老歪的二哥。

在县里机械厂当保安,平日里住在城里,昨天才接到消息赶回来。

刚回来时,他听村里人说是隔壁村的江阳开枪打跑了豺狗,虽然没救活他弟弟,但也算冒险出手了,他心里还存着几分感激。

可随后打听到自己这个混账弟弟生前和江阳的种种恩怨,特别是死前还去人家家里扔死老鼠泼脏血,他那点感激就变成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