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兄弟之谜,火种之争

韦阳的青布衫被雨道穿堂风灌得猎猎作响。

他攥着焦黑残卷的手沁出冷汗,残卷边缘的火星子燎得虎口生疼——那是刚才碰星命穹顶时,命册墙上的金漆灼出来的。

他跑得急,喉管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小时候总梦见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月光漫过青石板,有个穿银甲的身影蹲下来,往他手里塞了颗糖,糖纸是天河水泡过的,泛着幽蓝的光。"小蓬头,莫怕。"那声音混着酒香,"等你长大,阿叔带你去看天河翻浪。"

可醒来后,他只记得自己在人间破庙长大,靠给猎户搬猎物换炊饼。

直到三天前孙小朵举着火尖枪踹开他的草屋门,说"韦大个儿,跟我去天机阁查你身世",他才知道自己名字里的"韦",原是沾了天上神仙的姓。

南天小境的断墙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地方他闭着眼都能走——昨日踩点时孙小朵嫌他腿粗挡路,拿枪尖戳着他去买糖葫芦,他就是在这堆破砖烂瓦后头,发现了半块刻着"蓬"字的酒坛封泥。

此刻那封泥还在裤兜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韦阳蹲下来,指甲抠进青苔覆盖的砖缝。

他想起残卷最后那句"神将自断天规",想起孙小朵咬破手掌时,他看见她心口浮现的莲花火纹——和他梦里那个银甲身影胸口的纹路,像极了。

"咔"。

砖下传来硬物碰撞声。

韦阳扒开碎瓦,一块刻着"韦"字的残碑露出来,碑身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从中间劈开的。

他抹掉碑底积尘,一截褪色的红绳缠在碑座上,红绳尽头坠着枚旧符——和昨日在玉帝书房瞥见的结义印,形状分毫不差,只是符面缺了个角,像被人用剑削去了半块。

"你不该来。"

冷风裹着这句话灌进后颈。

韦阳猛地抬头,眼前金光炸得他睁不开眼。

他感觉有根冰锥戳进眉心,残碑上的"韦"字突然活了,化作金蛇窜进他心口。

梦里的银甲身影在金光里若隐若现,最后定格成一张痛苦的脸:"这孩子......竟真是'承脉者'。"

他的手松开了,旧符"当啷"掉在地上。

"萧狐狸!

你这破罗盘到底准不准?"孙小朵一脚踹飞脚边的碎石,火星子从火尖枪枪尖窜出来,在暮色里拉出金线。

萧逸捏着罗盘的手直抖。

他额角沾着星命穹顶蹭来的铜锈,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狐狸:"我、我这是用韦阳衣角碎布炼的追魂盘!

你当谁都能像你似的,靠闻香火味寻人?"

孙小朵突然停住脚。

她吸了吸鼻子,火纹在掌心灼灼发亮——那是她和韦阳在人间烤红薯时,不小心把火星子烙进掌心的,说是"兄弟印"。

此刻这火纹正往东南方跳,像被根线牵着。

"前头有股子陈酒味儿。"她眯起眼,"韦大个儿那憨货,上次偷喝我爹的猴儿酒,身上三天没散这味儿。"

萧逸凑过去嗅了嗅,突然倒抽口冷气。

他从怀里掏出半张烧焦的预言残页,指尖点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小朵你看!

'父之兄弟隐天河,承脉不记名与册'——你爹当年结义兄弟,不是牛魔王那些妖,是天河水军统领!"

孙小朵的火尖枪"当"地砸在地上。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眼睛亮得吓人:"小朵,你爹有个兄弟,他......他犹豫了。"那时候她以为是说二郎神,可二郎神和她爹见面就掐架,哪来的犹豫?

"天河水军统领......"她喃喃重复,"不就是天蓬元帅?"

萧逸猛点头,罗盘在他手里转得更快了:"韦阳姓'韦',小时候在天河下游的凡人村长大,去年我还见他对着河水里的月亮发呆——你说巧不巧,天蓬当年最爱的就是看天河月!"

话音未落,两人已站在南天小境的断墙前。

残阳把断墙染成血红色。

孙小朵一眼看见墙根下的碎瓦堆,韦阳常戴的青布巾半掩在砖缝里,布角沾着新鲜血渍。

她火纹骤亮,抢在萧逸前头扑过去,指甲缝里全是泥:"韦大个儿!

你要是敢把我烤红薯的事儿说给老君听——"

"小朵!"萧逸突然拽住她后领。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碎瓦下露出半截刻着符文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天河水的颜色。

两人合力掀开石板,底下竟藏着个地洞,洞壁爬满发光的藤蔓,照出洞底一座石坛——坛心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最中央三个大字:"承脉归源阵"。

"这阵......"萧逸倒吸口冷气,"是把灵根者的修为、气运,全转移给另一个人的邪阵!

当年我在《禁术录》里见过,说需要'备选容器'当引子......"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孙小朵看见他盯着阵眼的手在抖,顺着看过去,阵眼里刻着个"孙"字,旁边歪歪扭扭补了个"韦"字,像被人用剑划了又填的。

"菩提祖师当年带走你,不只是护着你。"萧逸的声音发涩,"他怕你被当成'正选容器',可要是你觉醒不了......"

"备选就是韦阳。"孙小朵替他说完。

她感觉有团火在喉咙里烧,烧得眼睛发酸。

母亲失踪前最后留给她的帕子突然在怀里发烫,帕角绣的莲花,和火尖枪上的火纹一模一样。

"小朵。"

熟悉的沙哑嗓音从头顶传来。

孙小朵猛地抬头,看见菩提祖师的法相悬在断墙上空,白胡子被风掀起,平日笑眯眯的眼睛里全是霜。

"我与玉帝有过约定。"祖师的声音像敲在古钟上,"灵明石猴的根脉不能断。

若你无法觉醒,便用韦阳延续。"

孙小朵的火尖枪"嗡"地震鸣。

她想起韦阳总把烤好的红薯尖儿留给她,想起他被天兵追得爬树时,还不忘把她的枪扛在肩上。"我娘......"她咬着牙,"她是不是发现了这个,才......"

"你娘是灵明石猴的道侣,她看出这局。"祖师闭了闭眼,"她自毁神魂,断了传承链。

可天庭早留了后手——韦阳,本就是用天蓬血脉养的备选。"

"你护我,却拿我朋友当筹码?"孙小朵的枪尖顶上祖师法相的下巴,火星子溅在他白胡子上,"你不是说'祖师的小朵,谁都不能动'吗?"

祖师的法相突然散作金光。

风卷着他的声音飘过来:"小朵,你要怪便怪......但这阵,不是我开的。"

地洞里突然传来闷响。

孙小朵和萧逸冲下去,正看见祭坛上的咒文全部亮起,韦阳躺在阵心,胸口的"韦"字残碑正渗出金血。

一个黑影弯腰要拽他,背影像极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童子——可那童子的脸,此刻正扭曲成青面獠牙的鬼相。

"老君说,火种只能有一个。"鬼面童子笑出尖音,"你们,选谁?"

孙小朵的枪火炸在阵眼上。

金红的火焰里,她看见韦阳的眼皮动了动,喉间发出模糊的"小......朵......"。

火尖枪上的莲花火纹突然活了,顺着枪杆爬上她手臂,在她心口与母亲帕子的绣纹重合——那是团烧了千万年的火,此刻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在问她:救他,还是救你自己?

断墙外的天彻底黑了。

韦阳胸口的金血还在渗,在阵心汇成个"蓬"字。

而他裤兜里的酒坛封泥,不知何时又多了半块,正好和残碑下的旧符合上——那是个完整的"蓬"字,带着隔了千年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