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南雍士
他们一边,一边挽袖攘臂的向寧採薇和朱寅逼来。
“退下!”丁红缨执刀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身材魁伟高大的兰察手持狼牙棒,铁塔般的挡在他个面前,眾人顿时止步,却兀自怒目而视。
当先一个身穿素缎的扶杖老者,痛心疾首大声说道:
“明宣啊!你才死了三个月,你那妇人就擅自卖了咱们董家的填玉阁,
拿著银子跑了!你冤吶你!”
“也怪老夫!怪老夫心软!你们父子在甘肃遇害,填玉阁无主,老夫应该当机立断,当时就该將填玉阁收回才是道理!”
“可是蔡氏丧夫,整日以泪洗面,老夫心有不忍,也就没有逼迫她,希望等她淡了悲慟,再让主动她交出店契和钥匙,不急在一时。如此,她还是董家人,不缺富贵。”
“谁成想啊,外人究竟是外人,到底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利用了老夫等人的仁慈,暗里行了缓兵之计,居然偷偷將填玉阁卖了!”
“可恶!可恨!可耻!天下焉有是理,国法安在啊!”
一番话声色俱厉,义正辞严。
一个手持玉柄摺扇的青年大声道:
“此事不怪六叔祖,是蔡氏太会矇骗人!她答应过一段时日就交出填玉阁和钥匙,却是骗了闔族上下!”
“我们董家不是好欺负的!別以为和蔡氏勾结,就能骗走董家祖產!你们不交出填玉阁,那就去见官罢!”
“你家大人呢叫你们家大人出来!无耻!自己做了亏心事,让孩子来顶缸!”
另一个中年男子喝道:“岂有此理!正主滚出来!蔡氏不是填玉阁的东主!她没有资格卖填玉阁!”
数十个董家男丁,群情激愤的对著两个孩子大喊大叫,顿时吸引了很多围观者。
转眼之间,填玉阁门口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围观者们相互一打听,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来董家少夫人,將填玉阁卖了,然后带著女儿跑路。
董家族人不认这个交易,上门闹事了。
顿时,围观者们就议论纷纷。
有个年纪大、知底细的老者说道:“填玉阁可是老招牌,字號硬的很,
近百年的老店了。”
“第一代店主和我爹同辈,名叫董和,是当时南京採办处董太监的侄子。”
“说起来,那还是弘治朝的事。董太监有钱有势,但是毕竟无后,就收了三个族子为养子。”
“这三个养子一起成为董太监的儿子,名义上是亲兄弟,但实际上只是族兄弟。”
“老大继承了当时南京城的一家大青楼,那可是摇钱树。”
“老二继承了秣陵的几个庄园,好几千亩良田啊。”
“只有老三董和,不过继承了一家珠宝店而已,当时的填玉阁只是一家新开的珠宝店,比老大、老二的家產差远了。”
这年过七旬的老者说到这里,不禁神色感既,继续说道:
“可是偏偏,家產最孬的老三,反倒是最成器的。董和当时只是个少年,就敢亲自跑西域结交胡商。”
“他起早贪黑的苦心经营,勤奋诚信,童叟无欺,又很会做生意,不几年功夫,填玉阁就在南京打响了。”
“也就是二十年,填玉阁的口碑就誉满南京,生意越来越好,也成了一棵摇钱树。”
“可是老大和老二,却是个不成器的。两人吃喝赌,挥霍无度,又不善经营,只知道骄奢淫逸,钱如流水。竟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
“也就三十年光景,居然卖的卖,当的当,混得精穷了。只能带著一大家子,来投奔老三董和。”
“那大概是六十年前吧。填玉阁越发兴旺,不怕养不活这么多人,加上董和是个心善的,就好心收留了老大老二两大家子。”
“就这样,名义上的三兄弟,又成了一家子。只是,董和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儿子董兴长大成人。”
“他儿子董兴,也只有一个儿子董谦长大成人。董谦也只有一个独子董明宣。”
“可怜董和是个善人,子、孙、曾孙却三代单传。”
“数月前,董谦和董明宣父子,一起在甘肃遇害,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竟是断了香火。”
“可笑董大、董二两个败家子,却子嗣兴旺,几代下来丁口繁多。”
“唉,別说董大董二和董和不是真正的亲兄弟,就算是亲兄弟,这好几代下来,他们的后代也不应该从蔡氏手里夺取填玉阁,蔡氏毕竟有个女儿。”
眾人听完老者的话,顿时明白了。
原来,这些前来闹事的董家族人,都是董大和董二的后代!
论起血缘,八竿子打不著啊。而且,董和这一支,反倒是白养了董大董二几代人。
但是,要论国朝礼法,毕竟还没有出五服,的確还是族人。此案就看官府怎么判了。
官府若是偏董家族人,那么就能判交易无效!
至於官府怎么判,那就看谁在官府势力大。
眾人正看热闹间,却见里面走出一个玉人儿一般,犹如画中走出来的小姑娘,虽然年幼,却满脸寒霜。
小姑娘夷然不惧的说道:“报官就报官!你们不报官,我还要报官呢!”
“你们一群大人,寻思著欺负我小孩子家家!我真金白银从正主手中买的店!牙行子里过了户的交易!契约在此!你们认不认又能如何!”
“这是我的店,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我出去!”
董家一个青年大怒,用扇子指著寧採薇:“好你个伶牙俐齿、红口白牙的小丫头!居然如此泼辣!不知家教何在!”
另一人喝道:“她有什么家教!你们没有瞧见么!她没有缠足,一双大脚!体面人家的闺女,哪有大脚的!定然没有教养!”
董家老者摇头:“难怪!原来不修女德,竟是个天足!哪有什么教养!
拿扇子的青年一脸鄙视的说道:“自甘下贱!还敢出来丟人现眼!你不修女德,难怪小小年纪就敢欺诈!”
他又指著丁红缨,“看看,看看!一个大脚少女,手持一把钢刀,想当眾行凶!这还是女儿家么真真骇人听闻,令人髮指!”
董家老者拄著拐棍,鐸鐸顿著地板,痛心疾首的说道:
“有其主必有其奴!人心不古了这是!”
丁红缨一听,更加生气了,握刀的手捏的发白,柳眉倒竖。
而董家族人的气焰,顿时更加高涨。
南京城中的高门贵女,富家小姐,甚至稍微有点体面的女子,谁不缠足
不裹脚的女子,要么是出身粗鄙,要么是贱籍,要么是苦力,要么是失恬失恃、无人管教。
这种女子,不可能有多大来头。
原本董家族人还顾忌寧採薇的背景,可此是看到她一双大脚,顿时再无丝毫顾忌。
他们这一提醒,眾人果然纷纷看向寧採薇的脚,都是“嘘”了一声。
嚇!果然是一双大脚。
如今这南京城里,凡是有点体面、有些教养的女子,很少有大脚的,
要是换了別的小姑娘,如此眾目之下被人堂而皇之的“论足”,估计羞也羞死了,等同於社死。
然而寧採薇不但毫无羞恼,反而更是自信。她小脸清冷的看著董氏族人,鏗鏘有力的说道:
“你们可知道,我大明开国国母,孝慈高皇后,也是一双天足你们如此污衊天足女子,可是不敬之罪!少不得一个丧心病狂!”
什么眾人不禁神色一变。
这才想起,太祖孝慈高皇后有个绰號,叫马大脚。
马大脚这个绰號,国朝民间人尽皆知。这是当年张士诚、陈友谅和元军阵营,打击嘲讽太祖故意散布的。
意思是太祖娶大脚女子为妻,上不得台面,没有资格爭天下。
最后搞得天下皆知,根本瞒不住。
今日这小姑娘却借著马皇后也是大脚,来给他们扣帽子!
“小姑娘,你莫要乱说!”董家老者怒道,“老夫安敢对高皇后不敬!
你不要胡搅蛮缠、血口喷人!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老夫不和你理论!”
他立刻岔开话题。
寧採薇挺著胸脯,“这种小事,何须劳烦我家大人!犯不著!填玉阁是我买的,我寧採薇就是东主!”
谁知就在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寧丫头说的好!”
话刚落音,外面围观的人群忽然分开,一个年约五旬的华服老妇,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昂然而入。
这气势,这体面,一看就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
尤其令眾人侧目的是,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妇人,居然也是一双天足。
寧採薇和朱寅立刻认出,这贵妇人正是南直之主田义的夫人,寧氏!
田夫人冷冷看著董家老者,“老身也是大脚!怎么,大脚女子就是没有教养是圣旨说了,还是圣人说了还是国法律令说了出言不逊的老厌物!”
又对寧採薇道:“採薇你不要怕,老身在此,无人能欺辱你。”
“你-—”董家老者年近七旬,被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田夫人骂老厌物,
居然不敢还口。
他这么大年纪,虽然不认识田夫人,又哪里看不出这个贵妇大有来头
董家其他人见到这贵夫人出头,也都面面相,不敢再骂寧採薇。
董家老者压抑著怒气,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寧採薇尊长么若不是她家大人,还请尊驾不要干涉我董家之事。”
田夫人怒道:“老身是她尊长又如何!她姓寧,老身也姓寧!她是老身娘家侄女,老身就是她家大人!不成么”
“小姑娘家家,可怜见的,被你们一群人逼迫成这样!”
田夫人上次见到寧採薇这个同姓的小乡党,又见到寧採薇和自己一样也是大脚,心中就很喜欢她,对寧採薇印象很好。
原本以为,也就是一面之缘。
谁知道,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了。那就不是一面之缘了。
她今日从牌楼街过,本是去夫子庙。结果见到路边的填玉阁围了很多看客,又听到里面大喊大叫,这才停下看热闹。
这一看热闹,居然听到董家人在辱骂大脚女子,这不是连她也骂进去了
结果又发现,被骂的就是那个让她喜欢的关中小乡党,寧採薇。
她这才决定出面。
寧採薇何等乖巧她心里给董家老者的神助攻点了赞,赶紧上前行了个万福,很亲昵的用关中口音说道:
“姑母大人咋来了这种小事,侄女不敢劳烦姑母大人。姑母且坐下歇息,额和他们打擂台。”
姑母、侄女四个字说的十分顺口,语气神態也十分自然。
在场之人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
田夫人听到这一声“姑母”,居然感到有些亲切,眼晴一热,不禁想到了当年被响马灭门的娘家。
几十年了,娘家没有一个亲人。
可是今日,居然有个同姓的小乡党,叫自己姑母。
这不是就缘分吗
恍惚之间,田夫人感觉寧採薇似乎真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心中最柔软所在,被触动了。
“採薇。”田夫人拉著寧採薇的手,“既然姑母到了,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寧採薇很听话的点头,“额听姑母的。姑母说咋办,那就咋个办哩。”
田夫人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一股护续子的心思,转身对董家眾人道:
“事情的始末,老身业已知晓。蔡氏膝下有女,腹中有孕,本就是填玉阁之主。你们却欺负孤儿寡母,逼迫她交出店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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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依无靠,哪里斗得过你们要是不卖了填玉阁离开董家,还能活么你们岂能容她”
“老身適才听说,你们的祖上,和填玉阁的主人本非一家。是第一代阁主收留了你们的祖上,养了你们几代人!填玉阁从来都不是你们的祖產!”
“你们享受富贵几辈子,不思报效,反而谋夺孤儿寡母的產业!真是无耻之尤!”
“蔡氏被逼无奈,卖了填玉阁走人,这交易如何不作数寧採薇就是填玉阁的主人!”
“你们要是不服,就去打官司,这江寧县、应天府断不了,就由我镇守衙门来断!”
镇守衙门,守备府!
董家眾人闻言,顿时神色一变。
难道这个贵妇,和守备太监田义--董家忽然有人想起,守备夫人好像就是姓寧,也是一双天足。
“六叔—”那人立刻低声对董家老者耳语,“她可能是田夫人。”
虽然太监娶妻很是荒谬,然后在国朝,太监娶妻却是常事。
而且大太监娶妻,多半也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所以大太监的正室夫人,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娘子。
眾人不知道的是,田夫人寧氏还是田义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自小定亲,情义非比寻常。
当年田义因家庭变故净身入宫,寧氏也一直没有嫁人。
后来田义飞黄腾达,见表妹不嫁,这才娶了她,
董家老者听到眼前这贵妇可能是镇守夫人,不禁浑身一哆嗦,腿都软了。
他虽然和江寧县的韩县丞、王主簿、马典史都攀上了交情,根本不怕打官司,可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镇守夫人作对啊。
那真就是找死了。
董家老者的气势顿时垮了下来,著一张老脸,颤巍巍的说道:
“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这位夫人,老朽之前出言无状,还请恕罪-—
心道,若她真是镇守夫人,那再爭填玉阁就是自取灭亡。
打官司也是必输了。江寧县和应天府,谁也不敢得罪田义!
好在,填玉阁虽然没有到手,可是家中的银库,却是到手了。
“误会”田夫人冷哼一声,“即便老身今日不出面,你们官司也打不贏。江寧县丞庄廷諫,已因功署理江寧知县,如今的江寧县衙,是庄知县说了算。”
董家族人都不傻,哪里不知道田夫人的意思
意思是,庄廷諫一定会向著这两个孩子!
就是田夫人不出面,他们也打不贏官司。
朱寅终於说话了:“你们若是不服气,还要无理闹三分,那就试试,看看知县老爷怎么判。”
他终於得知庄廷諫署理知县的好消息了。
这一个门槛,对庄廷諫的仕途而言,极其重要。
董家族人闻言,犹如一群斗败了的公鸡,都是脸色灰败,狼狈不堪。
他们原本以为,在官面上很有势力,不怕打官司。
却没想到,两个孩子的势力,更大!
也是,既然敢买填玉阁,又怎么可能没有靠山
董家族人参差不齐的对田夫人行个礼,陪著笑脸告了罪,就灰头土脸的退出填玉阁。
气势汹汹而来,战战兢兢而去。
围观的人群看了一场好戏,也都赶紧散了。
眾人都知道,填玉阁新东主的身份,无人能够改变了。
从今以后,填玉阁姓寧!
这一幕让朱寅和寧採薇更加认识到,在古代经商,要是没有权力的支持,简直寸步难行。
田夫人对寧採薇笑道:“我们也真是有缘。你今日叫老身姑母,那就是老身的侄女的了。”
“採薇,你可不要不认老身吶。”
经此一事,她乾脆认下这个侄女。
寧採薇顿时露出惊喜之色,眼晴湿润,声音哽咽的下拜说道:
“孩儿父母早亡,没有尊长,不想今日上天怜我,让孩儿能有一个姑母.”
她语气十分关情,令人见之动容。
“孩儿拜见姑母大人。”
田夫人也泪目了,赶紧扶起她道:“好孩子,好孩子,像额们关中的女子!大气!”
“咱娘俩都是关中乡党,老家隔得也近,额姓寧,你也姓寧,这必然是同族哩!”
一边说一边將寧採薇揽入怀中,摸著她的头髮,“过几年,姑母带你一起回一趟关中,看看家乡,好不好”
寧採薇泪目笑道:“好。侄女一定陪姑母回关中看看。”
朱寅也赶紧上前拜见说道:“拜见姑母!”
田夫人笑道:“你是薇儿的小夫婿吧倒也能叫额一声姑母。』
田夫人十分欣慰,又对寧採薇道:
“咱娘俩今日相认,晚上一定要去守备府吃顿家宴。你先打理填玉阁,
下午申时,额派人来接你和朱寅。从今往后,咱们就算一家人了。”
寧採薇道:“是。侄女谢姑母赐宴。”
田夫人环视一下填玉阁,感嘆道:
“你和朱寅,都是人小鬼大的早慧孩子。你这么小,就是填玉阁的东主了,生意上能成么这里面的生意经,可是深的很哩。”
寧採薇扶著她在雅座上坐下来,亲自斟茶,说道:
“姑母放心便是,侄女对於这经营之道,也算略知一二,总之不会亏本。”
田夫人笑道:“亏本就亏本,莫要逞强便是了。赚了,就做个女秦商。
有姑母在,你怕个甚么。”
寧採薇闻言,顿时低下脑袋,又开始抹眼泪了,“还是姑母心疼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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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夫人道:“过几日,额打发一个信得过的商铺管事,来给你帮忙。你以后没事,就来守备府陪姑母说说话。”
田夫人说了一会儿,约好晚上相见,就告辞离开。
寧採薇和朱寅送出门外,目送车轿离开。
寧採薇折回店中,对一群神色敬畏的堂信说道:
“今日之事,你们也见到了吧今后就照我的规矩来。干得好了,绝不亏待。坏了我的规矩,那就不是辞退那么简单了,捆了见官也是有的。”
“一句话,我年纪小,规矩却不小。谁寻思欺我年幼,趁早打铺盖走人,莫要害了自己——”
耳提面命的说了一大堆,狠狠来了一通下马威,末了说道:
“都听清楚了么”
眾人此时哪里还敢小她一起拱手说道:“东主说是是,小的们都听明白了。”
朱寅看她恢復了一点寧总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
寧採薇小大人般训完了话,就继续和朱寅轻点店里的存货,重新登记造册。
然后將员工名册又熟悉了一遍。
接下来,填玉阁按部就班的经营就行,暂时她不准备折腾填玉阁。填玉阁只是个重要的商业基地。
填玉阁虽然是只下蛋的金鸡,但收入很稳定。一年的纯利润,也就是上万两。
每年上万两的净利润,绝对很厉害了。可根本完不成三年赚五十万两的目標。
她的精力,当然还是果业。
寧採薇打理填玉阁,走不开身,朱寅只能带著兰察去见庄廷諫。
一到县衙门口,赵捕头立刻满脸笑容的迎来。
“哎呀朱兄弟,咱兄弟可是有日子没见啦。今日哥哥看见你,分外高兴!”
朱寅笑道:“赵大哥红光满脸,以小弟看,怕是要高升啊!”
赵弘哈哈笑道:“那就借朱兄弟的吉言了。”
他陪著朱寅进入县衙,一路上的衙役胥吏都很是客气。
庄赞府今日刚升了署理知县,已经是本县一把手了。
这个朱小公子可是庄知县的晚辈,他们哪里敢得罪
朱寅这次见庄廷諫,已经不是在熟悉的县丞官衙了,而是在知县后堂!
知县后堂的规格,位置,明显比之前的县丞官衙高了一个档次。
就是门口值守的衙兵,也多了一对。
朱寅顶著一对角髻,自来熟的进入知县书房,一眼就看见庄廷諫坐在书案前,正在写著札子。
真是官气养人啊。
也就半个月不见,之前的庄县丞,今日的庄知县(代理),就变得更加清贵了些。
“叔父!”朱寅笑著下拜行礼,“孩儿见过叔父大人!”
“稚虎啊!”庄知县很是高兴,“你可是来了。免礼吧,坐下说话。”
朱寅笑呵呵的,满脸喜气的说道:“孩儿恭喜叔父荣升本县父母,主政江寧!本县百姓自此有福了!”
“贫嘴!”庄廷諫笑道,“这也多亏你,让老夫立了一功,因功擢升。
不过,也是署理知县。”
朱寅坐下来,道:“不过走个流程罢了,用不了几个月,署理的帽子就摘掉了。”
庄廷諫放下毛笔,“稚虎你来的正好,正有件事要告诉你,你能去南雍入学了。”
“虽然是例监,但你不用一两纳捐银子!所有流程,老夫都帮你办好了。只是,老夫將你的年纪,报大了一岁,十岁。你不会怪老夫多事吧”
朱寅赶紧站起来,“孩儿谢过叔父!这年纪改大一岁正好,否则入了南雍,就更令人侧目了。还是叔父周到!”
他本来就有点发愁进入国子监太年幼,但庄廷諫想的周到,直接利用职权改大了一岁。
九岁和十岁,虽然只差一岁,但听上去还是不同。
庄廷諫取出一封文书,以及一块乌木牙牌,笑道:“这是你的入学文票,还有身份牙牌。”
“稚虎啊,从今以后,你就是南雍士了。”
南雍士!
朱寅顿时有点激动了。
国子监相对明初,其实早就没落了。可是南雍北雍再没落,那也是大明朝的顶级学府啊。
哪怕是例监的身份,也有机会参加乡试,也能自称南雍士子。
庄廷諫继续道:“距离明年乡试,已经不到一年。接下来你要刻苦学习,爭取月考季考评优。”
国子监是积分制。只有你平时考试积分足够,我们才好替你说话,让你有明年参加乡试的资格。”
“是。”朱寅点头,“孩儿一定好好用功,赚取积分,爭取参加明年乡试。”
虽然积分制这个词听起来十分现代,但朱寅明白,这个词在明朝就有了。积分制是国子监学生的考核制度,算是古代的唯分数论。
朱寅刚刚说完,一个软糯清稚的声音响起:
“稚虎已是南雍士么小妹在此恭喜了。”
ps:又是七千多字大章节啊,呜呜呜。蟹蟹,晚安。头疼-—---难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