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明戈昔

第455章 传谣言阴谋废摄政,率北军老将到长

第455章传谣言阴谋废摄政,率北军老将到长江。

青羊宫,申牌五刻,夜色已深。

新官上任的蜀王朱宣圻,仍然兴致勃勃的来到青羊宫,和朱寅商议宗庙祭祀大事。

这段日子,蜀王十分欢愉充实。原来做官参政的感觉,如此美妙。

“太傅。”蜀王神采奕奕,如逢喜事,“太祖神像已经正位神堂,神主也点过了。从今以后,亲王、郡王也能祭祀太祖了。”

“太傅这等改制,真是功莫大焉啊。”

就在今日下午,绘绣好的太祖帛像,在道士们设坛打醮之后,隆重的迎入了宗庙神堂,置于始封蜀王神像之上。

蜀王宗庙之内,第一次有了太祖神像和神牌。

紫阳殿内,年轻的摄政太傅穿着本宫道士敬献的七星道袍,戴着五瓣莲纹的芙蓉冠,看上去宝相庄严。

“蜀王叔坐下说话。”朱寅放下南京来的密信,“康熙,给蜀王爷上茶。”

蜀王坐下喝了一口蒙顶石,抚须笑道:“此事若是传到北京,太上皇怕是要龙颜大怒。”

朱寅微微一笑,“他大怒就大怒。这种荒谬之制,太上皇早就该改改了,可是哪里能指望他说句大不敬之言,太祖就不该制定诸王不许祭祀他的祖制。”

大明朝有个很奇葩的祖制:宗室只能祭祀始封之王,不能祭祀太祖,剥夺了宗室祭祀太祖的资格,只有皇室才能祭祀太祖。

如此荒谬的制度,违背华夏孝道,却是太祖自己制定的铁律:“我死后,诸王不可祭我,只有后继之君可以。”

可见太祖是何等冷血的政治生物,对自己有多狠。为了保持大宗的地位稳定,剥夺了各家小宗祭祀自己的权力。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

诸王觉得不妥,百官觉得不妥。

哪有小宗不祭太祖的道理太祖才是共祖啊。大谬!

然而历代皇帝却很拥护太祖钦定的“小宗不祭共祖”的所谓祖制,严禁各藩祭祀太祖。

王世贞曾经很不满的写道:“高庙此制,使诸王不知共祖为何人。”

历史上,福王不想离京,就藩前还以此为借口向万历哭诉道:“臣去洛阳,此生不得祭太祖耶。”

胆敢祭祀太祖的亲王、郡王,处置极重。二百年来很少有人敢犯禁。

蜀王这些日子,也习惯了这位摄政太傅的做派,几乎是什么话都敢说,似乎没有什么忌讳。对太上皇固然毫无敬意,就是对太祖,也时有不满之意。

太傅对太祖的不满,主要是不满太祖制定的一些祖制。

实际上,这些祖制宗室们也不满,比如他这个蜀王。区别只是,太傅敢说,他却是不敢非议。

大家都知道很荒唐,都不想遵守。可亲王、郡王被看的很严,祭祀上不能有丝毫违制之举,诸王也只能不祭太祖。

反而是低层宗室,因为祭祀上朝廷监管很松,皇帝又不太在意,距离民间百姓又近,所以反而能祭祀太祖。地方官吏和百姓都认为于情于理应该祭祀太祖,也不会多管闲事的告发、举报、干涉他们祭祀。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文化奇观:高级宗室不能祭祀太祖,底层宗室反而能!

真是咄咄怪事。

然后,皇帝们就替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大明是以礼治天下。”

意思其实就是说:“国朝首先是以礼治天下,然后才是以孝治天下,礼制高于孝道,君纲高于父纲。”

作为太祖后裔,朱寅对这所谓的祖制也是嗤之以鼻。仅仅为了大宗的正统帝位,就剥夺小宗祭祀他这个太祖皇帝的权利那是不是不承认小宗是他的子孙朱家的凝聚力呢

糊涂!

小宗、大宗的区别重要么你只许大宗祭祀你,结果你驾崩不久就小宗夺位,反倒变成了能祭祀你的“大宗”,本来的大宗不但失去帝位,还差点断子绝孙,这祖制有个屁用

就是华夏民间百姓,也知道祭祀共祖。宗室反而不行那就不要再说什么大明以孝治天下。

这种荒唐的祖制,不革除还留着恶心后人么

所以,朱寅毫不客气的废除了这个祖制,让蜀王绘制太祖神像,迎入宗庙,然后首祭太祖,始封蜀王配祭。

同时,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这些高级宗室,也可以像低层宗室那样,祭祀太祖!

所以,才会有明人宗兵一起在蜀王宗庙祭祀太祖的大事。

蜀王当然求之不得,大喜之下立刻照办。

“太傅。”蜀王忽然神色有点迟疑,“那几个绣太祖神像的蜀绣女工,是要让她们自尽之后,再抚恤其家人么她们作为绣工…”

“不可!”朱寅想都不想的摇头,“她们绣了太祖神像,乃是有功之人,怎么能逼迫她们自尽就因为她们触摸到神像,犯了大忌讳这是何道理”

“每人赏赐白银二十两,放回去和家人团聚。”

“好。太傅真是宅心仁厚。”蜀王也松了口气,说完又取出一份名单,“这是七百宗兵的名单。”

朱寅接过来,将七百多人的名字都过了一遍,算是有个大概印象。

等到蜀王走后,朱寅才继续看南京来的密信。

灯影摇曳之下,不知何时,宁清尘悄悄来到朱寅身边,凑过梳着双髻的小脑袋,一起看密信。

“太卑鄙了,李廷机他们,竟趁着你在四川平叛,散布谣言,想废了你这个摄政。”

“这些人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国家之上。”

宁清尘小脸带着霜意。

朱寅放下密信,冷笑道:“就是后世,这种精致利己的权贵也比比皆是,别说明朝了。明朝其实就是亡在他们手里。”

朱寅早就等着李廷机等人趁他离京跳出来搞事。前段时间连续大捷,他却故意不派快马去京师正式告捷,还停止槛送奢崇明、安邦彦,而是关在军中。

目的就是不让朝廷收到大捷的消息。否则,李廷机等人得知大捷,就不敢搞事了。

现在他们果然按捺不住的跳出来了。

他们如今暗中散布自己在四川兵败的谣言。加上义父戚继光率领的南征大军已经饮马长江,正在收集、建造战船,搞得江南人心惶惶。

李廷机等人代表了南方世族中急于推翻自己的势力,其实也是最先出头的激进派。幕后的靠山,是整个保守反动的南方士绅豪族。

他们的能量的确不小,居然拉拢了不少官员和太监,还想拉徐小白站队,更准备派人说服少年皇帝和太后。

甚至,他们还秘密派人跟着漕船过江,密会刚到扬州的义父戚继光,又派人去北京联络郑氏。

目的就是掌控南京,废了自己这个摄政太傅。进,由他们掌握南朝大权。退,帮北朝灭了南朝。

宁清尘笑道:“小老虎,这次的南京朝堂,估计要空出三分之一的官位啊。”

“不止。”朱寅目光幽冷,“各省也有官员和他们勾结。朝堂要空三分之一,各省也会空出很多官位。”

宁清尘道:“到时那么多官员被罢黜,是不是会引起动荡”

朱寅毫不在意的摇头,“缺了张屠夫,就吃带毛猪我们的人才储备,已经不少了,这次刚好顶上去一批。朱党骨干,宣社骨干,虎牙骨干,八旗骨干,商社骨干,都能补上要缺。”

“这一次不仅仅是清洗一批反对派,也要为咱们自己人挪位置。不然有他们占着坑,咱们的人都不好升迁。”

宁清尘有点不放心,“小老虎,你可不要大意啊,万一他们成功了呢比如…皇帝和太后真的被说服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权力面前。南京驻军中会不会也有人叛变”

“你放心吧,绝无可能。”朱寅微微一笑,“徐先生和你姐姐、丁离阳都在南京,谁也翻不起天。”

“你别忘了,饮马长江的戚大将军,可是我义父啊。”

宁清尘想想也是,都有点可怜李廷敬等人了。

他们怎么斗得过小老虎从始至终都在小老虎算计之中啊。

朱寅笑道:“李廷敬等人只是第一批出头反我的,毕竟这是一次机会。可他们绝不是最后一批。”

“后天我们就回京,是时候收网了。想必,北京也已经收到四川的消息了。”

他刻意隐瞒了给南京的消息,却没有封锁给北京的消息。

此时的北京,肯定已经知道四川之事。

拜金帝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哦,可能他还是会被蒙在鼓里吧。

有意思。

朱寅正说到这里,慕容狗蛋匆匆进殿说道:“主公,新收到两个消息,一个是川西来的军情,一个是南边来的军情。”

朱寅打开川西来的军情,顿时露出笑容。

熊廷弼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如今已经夺回了松藩草原,攻灭了阿坝土司,缴获松藩草原马三万四千余匹,还占据了漳腊金矿。

接下来,他要攻打米寺、郎依寺、中岔寺,争取雪季来临之前夺回打箭炉!

“熊飞白真是人才!”朱寅心情大快,“有他一万精兵钉在川西,我就放心了。”

朱寅立即给熊廷弼写信,让他在川西妥善经营,然后将在松藩缴获的战马、金银送回成都。

接着朱寅又看南方来的军情,这就有喜有忧了。

喜的是,杨应龙已经剿灭了永宁残部,将永宁叛军斩尽杀绝,在永宁杀的人头滚滚。奢氏族人、党羽亲族也都被捉拿,准备押回南京。

水东宋万化也剿灭了水西残部,将水西叛军连根拔起,很多水西贵族都被灭门,安氏全族及其党羽,也全部被锁拿。

至此,统治永宁、水西千百年的两大土司,宣告灭亡。

虎牙说,如今整个云贵,都被奢、安灭亡的消息惊吓到了。很多土司都开始主动上表,表示效忠朝廷。

西南还有哪家土司敢造反

这是好的消息,但都在朱寅预料之内。

坏消息是,缅甸大军渡过怒江,连下陇川宣抚司、永昌军民府,隔着澜沧江和木家、沐府组成的明军对峙。

面对大敌,云南已经被迫宣布易帜,归附南京。去昆明走马上任的云贵总督郝运来到任后,果然稳定了混乱的局势。

否则的话,缅军此时肯定已经渡过澜沧江,攻打大理了,局势只会更糟糕。

可即便有了郝运来这个云贵总督凝聚各方力量,敌我双方仍然实力悬殊,澜沧江防线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朱寅目光不禁有点阴沉。

眼下,他很难有多余的兵马去云南抗缅。

只能指望义父的大军了。

朱寅写了几封信,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十月三十,东归南京!

……

北京,紫禁城。

今日的内阁、司礼监、宫里,到处都是一片凝重的气氛。这才十月,却有冰霜之寒。

汉中传来的四川消息,足以惊动朝堂。

奢崇明、安邦彦造反不久,就被朱寅亲自率军轻而易举的镇压。

两家土司十万大军,旬月之间灰飞烟灭!

朱寅的威名,再次震惊天下!

因为朱寅率军救了四川,四川已经归附伪朝了。而且,云南也已经宣布归附南京了。至此,整个南方尽归伪朝,朝廷再无寸土!

朱寅还请蜀王出山,正式和蜀王论了辈分,承认了长房宗室的身份!

真就是建文后裔!

朱寅以雷霆之势镇压奢、安之乱,不仅他本人威望更高,南京伪朝也站稳了脚跟,巩固了对南方各省的掌控。

这对朝廷,无疑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唯一的好消息是,朱寅居然没有掐断漕运,南方的粮食仍然运往北方,南北商贸并未断绝。

得到四川消息的郑贵妃,恨得咬碎了银牙。

“戚继光呢!他到哪了!”郑贵妃容失色,“他为何还不过江!朱寅在四川,他刚好打南京啊!”

“我要朱寅死!我要常洛死!我要将这两个乱臣贼子,千刀万剐!”

一边坐着的监国太子朱常洵,见到母妃如此愤怒,一时不敢吱声。

“回娘娘话。”掌印太监张鲸硬着头皮道,“王师没有船,一时半会儿过不了江啊。总要船只足够了,才能渡江的,此事真是急不得。”

首辅王锡爵最近又瘦了很多,胡须全白了,声音也有些嘶哑,说道:“算起来,起码十一月下旬,才能准备好船只。娘娘,殿下,戚继光即便是天下名将,也不能飞过长江…”

得到四川传回的消息,他真的心惊肉跳,心力交瘁,一心只想致仕。

可是这个当口,他又怎么能致仕

骑虎难下!

高淮安慰道:“娘娘和殿下放心便是,戚继光天下名将,战无不胜,统帅十万大军,只要过了江,必然一鼓荡平啊。”

郑氏这才定了定心,咬牙说道:“告诉戚继光,让他年底之前收复南京,不得有误!年底还不能收复南京,锁拿入京议罪!勿谓言之不预也!”

“若是年底能收复南京,就封侯!”

张鲸觉得太急了些,可贵妃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再劝。

王锡爵暗叹一声,露出一丝无能为力的苦涩笑容。

眼下局势,南京和朱寅越来越成势,朝廷却是越来越颓丧,大凶之兆啊!

还能不能灭了南朝,他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

几人正在商议,忽然高寀神色诡异的进殿,跪下道:“娘娘,小爷,爷爷…爷爷刚才让奴婢来打听前朝之事,让我禀报最新的消息…”

这个大太监快要哭了,“奴婢该如何禀报爷爷的身子眼下也不好…”

郑氏等大佬闻言,一起沉默不语。

大殿内好像要结冰了。

怎么禀报之前为了皇帝的身体,刻意隐瞒了不好的消息,说伪朝只有一座南京孤城。

皇上相信了。也成功隐瞒了三个月。

可眼下若是告诉皇上真相,皇上要么经受不住打击,要么会追究之前的欺君之罪!

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瞒下去

郑氏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变得很是苍白,良久才叹息一声,垂泪道:

“还是我做主,既然之前隐瞒过,那就隐瞒到底吧,没办法了。消息真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龙体,万不可有失!”

“高寀,你去西苑禀报皇上,就说…就说…就说戚继光已经过江,开始围困南京了。南京三月之内,应该就能收复…”

高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带着哭腔道:“奴婢谨遵懿旨!”

说完赶紧去西苑回报。

西苑之内,万历一边抽着福寿膏,一边和几个太监打牌。

“爷爷,”高寀回到皇帝身边,“奴婢已经打听到最新消息了。说是戚继光已经渡江了,开始围困南京。寅逆困守南京孤城,就是兔子尾巴…”

“哈哈哈!”万历大笑,满脸红光,“这么说,寅逆和信逆,从头到尾只有一座南京城,快要败了都只有一座城啊哈哈哈!他们这也能造反这是朕的江山!他们总该明白!”

“戚继光这老东西,还不错!”万历手中的牌啪的一声打出去,大脸上满是笑意,“告诉前朝,给戚继光传旨,等他攻下南京,就给他封伯!”

高寀强颜笑道:“爷爷,娘娘之前已经说,若是戚继光打下南京,就给他封侯…”

万历脸一沉,“封侯不行!仅仅打下一座南京孤城,封什么侯寅逆和信逆虽然十恶不赦,却只是一场闹剧,怎么可能成气候戚继光平叛,也没有多大功劳。”

“再说,戚继光当年是张居正党羽,曾经想跟着张居正谋反,是有劣迹的不纯之臣!朕能不计前嫌的重新启用他,已经是对他的恩典,给他封伯更是皇恩浩荡。封侯太过!”

“你告诉前朝,戚继光不可封侯!”

ps:今日太忙,也太晚,就到这了,蟹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