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赤龙道人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瑶池上空原本还算平和的氛围，让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窒，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几乎就在冷哼落下的同一瞬，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空气中的暖意仿佛被瞬间抽干，连瑶池里蒸腾的氤氲水汽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众人只觉像是坠入了万年冰窟，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冻彻骨髓的凉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那个方才还在口出狂言的小辈，脸上的嚣张得意还未来得及褪去，便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消融。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想发出求救的呼喊，却连一个音节都没能吐出，整个人便在一阵凄厉的骨骼碎裂声中，化作了一团浓稠的血雾。
在空中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甜，缓缓飘落，最终渗入瑶池的地面，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瑶池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雷霆手段震慑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那股气息的源头盘羽。
“大胆！”
一声怒喝打破了沉寂，一位身着紫色道袍、鹤发童颜的长老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面色铁青，指着盘羽，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竟然敢在瑶池大开杀戒，你真的是无法无天！”
瑶池乃是圣地，向来禁止争斗杀伐，盘羽此举，无疑是公然挑衅瑶池的规矩，也扫了在场诸多仙门长辈的颜面。
然而，面对长老的斥责，盘羽只是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深邃如寒潭，没有丝毫波澜。
他淡淡地瞥了那长老一眼，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想死就把嘴给我闭上。”
简单的几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让那长老的怒火瞬间被噎在了喉咙里。
“你！你！”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颔下的银白色长胡子都根根倒竖起来，像是被风吹起的钢针，他手指着盘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活了数千年，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当众羞辱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辈分远低于他的后辈。
周围的众人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们何尝不想站出来指责盘羽的嚣张跋扈，但一想到盘羽背后的势力，便都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盘羽的名头在东荒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身后所背负的，不仅是庞大的妖族部众，还有那疑云重重的身份。
单说妖族其中的绝顶大能，便有不下四五个，每一个都拥有翻江倒海、毁天灭地的实力。
就拿孔雀王来说，其神通之广大，连仙门中的顶尖人物都要忌惮三分。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盘羽今日敢在瑶池如此行事，定然是有恃无恐。
若是真的不顾后果地对他出手，杀了他或许不难，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妖族的疯狂报复。
孔雀王那群人，个个都是护短成性的主儿，真要是惹急了他们，恐怕整个瑶池，乃至在场众人的老巢，都会被他们掀个底朝天，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众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选择了明哲保身。
一时间，瑶池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风吹过瑶池水面的声音，以及那长老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盘羽则负手而立，神色冷漠地扫视着全场，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大殿之内，气氛本就凝重如铅，紫府那位太上长老的声音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他须发皆张，浑浊的眼眸中迸射着刻骨的恨意，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圣体必须要死！此子身负滔天之罪，不除之，难以平天下人之愤！”
这已是第二位公开叫嚣要取叶凡性命之人，话音落下，殿中白雾似乎都凝滞了几分，丝丝缕缕的杀气在玉桌间悄然弥漫。
然而，多数人仍紧抿着唇，目光闪烁不定，谁都清楚，叶凡背后或许站着那位传说中的“老疯子”。
那可是连远古圣人都敢直面的狠角色，真要把人逼出来，这大殿之内，能活下来的恐怕寥寥无几。
古之圣人的威能，早已刻入众人的骨髓。
传说中，他们眸光一扫便可破灭星辰万物，指尖飞出一滴精血，便能轻易毙掉一位纵横一方的大能，挥手间呼风唤雨，翻江倒海不过是等闲之事。
即便是他们自然脱落的一根发丝，都重若亿万钧神岳，掷出时可斩断千军万马，碾碎山岳群峰。
可以说，远古圣人已近乎神灵，他们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脏腑、每一根骨骼，都是蕴含天地至理的无上神物，其恐怖实力，早已超出了世人的想象。
正因如此，谁也不敢笃定，那位与圣人都能分庭抗礼的老疯子，会不会为了叶凡这株圣体，不惜掀翻整个东荒。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北原黄金家族的那位大能终于按捺不住。
他端坐在玉桌之后，身躯如古松般巍然挺拔，金色的袍服在白雾中泛着冷光，语气更是义正词严。
“纵有圣人庇护，也要讲道理！此子心狠手辣，害死这么多同道，皆是你我故交亲朋，怎能如此轻易放过？当诛！”
话音未落，中州阴阳老教主缓缓睁开了眼。这位寿星几乎已走到了寿元尽头，枯槁的脸上布满褶皱，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威严。
他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阴阳二气，法力之深厚，连旁边几位太上长老都暗自心悸。
此刻他神色看似平和，话语却冷得像淬了冰：
“为圣者，当明大是大非。斩此子，以祭万千怨魂，此举与圣人之道并无相悖。诸位何需多忧？你我联手，皆可诛他！”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杀意。
大殿地面上，乳白色的雾气早已没过膝盖，在玉桌下翻滚涌动，像是潜伏的巨兽在无声咆哮。
每张玉桌后都端坐着一位雄主，他们看似平静，实则体内蛰伏的气血如奔涌的江河。
偶尔泄露出的一丝波动，都让空气震颤，这些都是一方霸主，如沉睡的蛮龙，一旦苏醒便要掀翻天地。
有了阴阳老教主这番话，众人心中最后的忌惮也烟消云散。
先是几位性子急躁的长老拍案而起，杀气如实质般弥漫：
“如今连圣主都敢害死，若让他成长起来，东荒岂非要被他掀翻？不杀他，怎能告慰枉死的哀魂！”
“将各方雄主诱入万龙巢，设下死局加以谋害，死了这么多大人物，不杀他谢罪，天理难容！”
暗中还有些人想要将祸水引到盘羽身上，想要诸圣主诛杀盘羽，但是凭借盘羽如今的实力和地位，谁敢开这第一个头？
火药桶一旦点燃，便再难熄灭。
那些端坐主位的雄主们虽未开口，他们身后的长老、护法却已按捺不住，纷纷出言附和。
声讨叶凡的罪状，一时间大殿内喊杀之声此起彼伏，矛头尽数指向那个立于殿中的青衫青年。
就在这沸反盈天的声讨中，叶凡却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道清泉，瞬间压过了嘈杂的叫嚣，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淡淡开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万龙巢？”
“自然是你这竖子将我们引到那里的！”紫府那位太上长老立刻厉声喝答，仿佛抓住了叶凡的致命把柄。
叶凡却不恼，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是谁逼我非要带路，去万龙巢洗刷清白？”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上。
许多人脸上的义愤填膺瞬间僵住，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初正是他们群起而攻之，污蔑叶凡身怀重宝、勾结妖族，逼得他不得不以带路为由自证清白，如今想来，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殿中只剩下越发浓重的杀气，无声地昭示着他们的恼羞成怒。
叶凡却仿佛没看见众人铁青的脸色，继续淡淡开口，语气波澜无惊，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又是谁反复言说，万龙巢是绝地凶地，劝诫众人切勿前往？”
“你既知将有大厄难发生，为何不提前说清楚，阻拦众人？”
万初教的太上长老见状，立刻抓住话柄厉声喝吼，试图将话题引回叶凡的“罪责”上。
叶凡神色依旧淡漠，眸光却冷了几分：“是谁先污蔑我为狠人传承者？当初我横拦竖挡，想解释清楚，却被你们扣上罪名，欲除之后快，那时，谁容我详说？”
“强词夺理！”真魔殿的一位黑袍老者猛地拍碎了身前的玉杯，碎片飞溅中，他厉声呵斥，“害死了这么多雄主，却想将罪责一推了之，不杀你，天理不容！”
这话倒是戳中了众人的痛处。
万初圣主、阴阳教副教主、黄金家族之主的亲弟弟、缥缈峰主人、真魔殿殿主……
这些曾经跺跺脚就能让一方疆域震颤的大人物，如今都已化为枯骨。
就连紫府圣主，也只剩下一颗被秘法保存的头颅，苟延残喘。
各方损失的太上长老更是不计其数，死的全是顶尖人物，他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叶凡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美玉，屈指一弹，美玉便悬浮在大殿中央。
下一刻，玉中光芒流转，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伴随着众人熟悉的言语声响，那是叶凡以神念催动的记录，将万龙巢之行的前因后果一一呈现。
他如何被逼迫带路，如何多次警示凶险，如何被众人围攻……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将他当时的无奈与挣扎展露无遗。
“你们为何进入万龙巢，当时发生了什么，这里面记载得清清楚楚。”叶凡的声音平静无波。
画面流转间，大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许多人看着玉中的记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凭良心说，当日之事，他们确实是自找的，若非要用两个字形容，“活该”二字再贴切不过。
“不管怎样说，这么多人因你而死，你必须以命抵命！”
中州阴阳教的一位太上长老见势不妙，立刻厉声打断，试图混淆视听。
有了他带头，紫府、万初、黄金家族、真魔殿等势力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再次鼓噪起来，声色俱厉地要求叶凡偿命。
“抵——抵——抵你妈个头！”
一个含糊不清的咕哝声突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这虚假的义正词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凡脚边不知何时蹲坐着一条黑毛大狗，正龇着牙，一脸不屑地扫视着众人。
“哪来的野狗，也敢在此放肆！给我打出去！”
阴阳教那位太上长老本就恼羞成怒，此刻被一条狗辱骂，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黑狗怒吼。
“闭上你的臭嘴！”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猴子猛地站起，将手中那根快要烂掉的凶兵当作棒子，重重砸在地上。
“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大殿都震颤了一下，地面的白雾被震得四散飞溅，那股凶煞之气让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谁都清楚，这猴子来历非凡，乃是太古王族遗脉。
如今太古王族即将出世的消息早已传遍东荒，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于它，谁知道这猴头会不会记仇，日后召来几尊太古诸王，将自己的宗门夷为平地？
那太上长老被吓得一噎，悻悻地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叶凡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诸位，这块神玉的内容，我已复制了数十份，此刻正在被送往东荒各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色骤变的人，淡淡道。
“若是你们觉得我有错，大可不必急于杀我，不如让这些玉石流传于世，让天下人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谁在滥杀无辜。”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口头污蔑好办，叶凡若是死了，他们大可以编造无数罪名，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可这些神玉记录的是铁一般的事实，一旦流传出去，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恐怕就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会引来无尽的非议与攻讦，到时候各大势力必然焦头烂额，再难立足。
叶凡立于殿中，神色平静，心中却毫无惧意。
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真逼到绝境，他便祭出那位太古圣人的，打破万龙巢的封印，到时候管他什么圣主、长老，杀个血流成河，谁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僵局：
“死者已矣，此事错本不在叶凡。诸位与其在此纠缠不休，不如多思虑一下，太古种族出世后，我人族该如何自处。”
说话的是西王母。
她端坐于主位，凤目微垂，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言，虽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反驳，此次众人能从万龙巢死里逃生，全靠西王母持神城石令出手相救，这份恩情摆在面前，谁也不好公然驳她的面子。
大殿内的杀气稍缓，就在众人以为此事或许会暂告一段落时，“咚”的一声巨响突然从殿外传来！
整座天宫剧烈震颤，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攻城，大殿门口的雾气被震得翻腾不休。
三道身影踏着烟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们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震颤一下，一股磅礴无匹的气势如海啸般席卷全场，让殿中所有人都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发丝轻扬，面容清秀，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孔雀王。
他一踏入大殿，妖威便如实质般扩散开来，让空气都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一声怒吼便能碎裂山河。
“那些人死了活该，全是自找的！”
孔雀王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一开口便将众人的声讨碾得粉碎，显然，他是为支援盘羽而来。
这可是站在大能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与南宫正等人齐名，距离那传说中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其战力深不可测。
在他身侧，是青蛟王，身材高大魁伟，如铁塔般矗立，中年模样的脸上毫无表情，周身血气却如瀚海般汹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雷之声，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心悸。
而第三人，更是让大殿内许多老一辈人物脸色剧变。
那是个身着陈旧道衣的老者，道袍看起来已穿了千百年，洗得发白，边角都已磨损；古铜色的皮肤干瘪如树皮，却透着一股惊人的韧性。
他便是赤龙道人，活了三千余岁，辈分比一般的圣主还要高上半辈，早已触摸到大能之境的极致，是东荒真正能横着走的人物，当年他敢大摇大摆地追杀圣主，却无人敢阻拦。
连角落里的猴子见了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龇牙咧嘴地露出警惕之色，上次在神城，它可是吃了这老道的大亏，至今记忆犹新。
赤龙道人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冷漠如冰，扫视着全场：
“杀了便杀了，死了便死了，一群废物而已，你们还想怎样？”
“盘羽你们动不得，也别想动，至于叶凡，与我妖族交好，我们也顺便带走好了。”
三位惊世妖王联袂而至，其势如泰山压顶，带给大殿中所有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每一个人都感到心脏狂跳，一股深深的忌惮从心底升起，这三位，随便哪一个都能横扫在场半数势力，如今一同出现，谁还敢再提“杀叶凡”三个字？
“赤龙，一别一千五百年，你这性子还是一点没变，管的闲事未免太多了吧？”
中州阴阳教那位寿元无多的无上老教主缓缓站起身，苍老的身躯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与赤龙道人遥遥相对。
“不服？”赤龙道人冷笑一声，语气狂妄不羁，“不服便过来战上一场！”
他目光扫过阴阳老教主，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一大把年纪了，欺负两个后辈，你羞也不羞？今日这两个人，我保定了！”
话音落下，赤龙道人的气势再涨三分，整个大殿仿佛都被这股威压笼罩，白雾翻滚，玉桌震颤，那些刚才还叫嚣着要杀叶凡盘羽的人，此刻早已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