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药道迷踪
殉葬坑中喷涌出的寒气尚未散尽，赵嫣周身失控的灵雪之力已如狂潮倒卷。
任玄目眦欲裂，顾不得手中那半卷浸透血腥的《嫁衣秘录》，身形如离弦之箭冲回主墓室。
只见赵嫣悬于半空，冰蓝光柱贯通穹顶，其势竟隐隐勾动整个皇陵地脉，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双目紧闭，面如金纸，细密的琉璃状冰纹在裸露的肌肤上蔓延、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起更汹涌的寒气。
“嫣儿！”任玄嘶吼，欲要扑近，却被那无形的极寒屏障狠狠弹开，手臂瞬间凝结冰霜。
“莫要硬闯！”秦风云须发皆张，双掌奋力前推，雄浑内力化作无形气墙，死死抵住那肆虐的寒潮。
“此乃龙脉之力暴走反噬！她…她竟是容器本身！”这骇人结论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苏明月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方才被那寒气冲击得气血翻腾。
她目光扫过脚下，那张从《嫁衣秘录》末页飘落的泛黄残方，字迹娟秀凄婉，赫然映入眼帘。
“百年曼陀罗花粉…极北雪蟾衣…离人泪三滴…引魂…忘川彼岸蕊…”
苏明月嘴唇颤抖，每一个字都如重锤砸在心坎上。
“这…这香方…这配法…我娘…她死前偷偷调过的…就是它！‘哀情香’！”
最后三字带着泣音冲出喉咙，她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涛骇浪。
任玄心神剧震，苏明月娘亲临死前的异状与这“哀情香”骤然串联！
此香与龙脉之局，究竟是何关联？然此刻赵嫣命悬一线，刻不容缓。
“崆峒山！北山宗医术长老殷育生！”
周云鹏猛地想起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闻此人医术通神，或有法可解此厄！速去！”
千里跋涉，风餐露宿。
众人护着昏迷不醒、周身寒气时涨时消的赵嫣，终于抵达涿光大陆深处，崆峒山云雾缭绕的北山宗地界。
山门古朴，青石台阶蜿蜒入云。
通报来意后，守山弟子不敢怠慢，立刻引着这队神色仓惶、背负冰封女子的不速之客，直入后山一处幽静院落。
药圃青翠，篱笆疏落。
推开静室木门，一股陈年药香混合着檀香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陈设简朴，惟有一物极其醒目——正对门处，一方紫檀木供桌，上面端端正正供奉着一块乌沉沉的灵牌。
牌位上，朱砂写就的“北山宗开山祖师飞虹子钟初平之位”十四个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历经岁月而不灭的浩然之气。
“钟初平…”
任玄默念这名字，飞虹子的本名。
这位传说中创立北山宗的一代宗师，其长生牌位竟在这位医道长老的静室中供奉，地位之尊崇，可见一斑。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却难掩枯槁的老者盘坐蒲团之上，正是太上长老殷育生。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昏迷的赵嫣，在她眉宇间那隐隐流转的灵雪纹路上顿了顿，又掠过任玄紧握的剑柄，最后落在秦风云脸上，似乎认出了故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寒毒入髓，勾连地煞…更有龙脉异气纠缠…好霸道的阴煞之力！”
殷育生声音苍老却清晰，他颤巍巍起身，走到内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前，郑重其事地打开。
箱内并非金银，惟有一物：一尊通体青碧、约莫尺许高的三足药鼎。
鼎身温润如玉，隐隐有光华内敛，更奇异的是，鼎底并非平滑，而是天然生就一幅浑然天成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青玉药鼎，宗门重器，非生死攸关，不可轻动。”
殷育生神色肃穆，双手捧出药鼎，置于静室中央的石台之上。
就在药鼎落定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直昏迷的赵嫣，眉心处那点被灵雪之力压制的暗红印记——娑竭罗瞳邪气，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
与此同时，青玉药鼎底部的太极阴阳图竟骤然亮起！
一青一白两道柔和光芒自行流转，仿佛被那邪气所激引，发出低沉的嗡鸣，光芒如水波荡漾开来，将整个静室映照得光怪陆离！
那邪气在太极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微响，挣扎得更加激烈，却始终无法突破那看似柔和实则坚韧的光芒束缚。
“这…鼎底太极图竟与那邪气共鸣相冲？”阙素握紧了短匕，眼中惊疑不定。
“天意…天意！”殷育生望着这奇景，喃喃自语，枯槁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晕。
“阴阳相激，邪正相克！此乃一线生机！速将所需药材备齐！”他报出一连串珍稀药名，早有侍立弟子飞奔取来。百草精华投入鼎中。
“小子！”殷育生目光如电，猛地看向任玄。
“此鼎需以至刚至阳、沛然浑厚的内力催发，引动鼎中太极阴阳轮转，调和百草药性，化生灵雪！你任家‘镇狱枪劲’，刚猛沉雄，正合此用！能否救她，在此一举！”
任玄心头一震，无暇细思为何殷长老竟知他任家秘传功法。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双掌稳稳按在冰凉温润的鼎身两侧。
丹田内力如江河奔涌，瞬间提起十成功力！
那并非剑法的轻灵迅捷，而是他幼年习练、根基最为扎实的任家枪法内劲精髓——镇狱枪劲！
“喝！”任玄沉声吐气，沛然内力汹涌注入鼎中！
嗡——！
青玉药鼎猛地一震，鼎底那幅太极阴阳图瞬间光芒大盛！
青白二色光芒不再是水波般荡漾，而是化作两道肉眼可见的实质气旋，循着玄奥的轨迹在鼎内疯狂轮转！
投入其中的百草精华被卷入这阴阳气旋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粉碎、融合、升华！
鼎内药气氤氲，时而炽热如火，时而冰寒彻骨，奇异的药香弥漫整个静室。
任玄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催动这宗门重器，所需内力之巨远超想象，那鼎仿佛化作了无底深渊，疯狂吞噬着他的内力，更有一股反震之力不断冲击着他的经脉。
他咬紧牙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住！为了嫣儿！
时间一点点流逝。
鼎内光芒越发璀璨夺目，旋转的阴阳气旋中心，一点晶莹剔透、散发着纯粹寒意的光点逐渐凝聚、壮大，最终化作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如琉璃般澄澈的丹药！
“冰魄丹…成了！”殷育生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任玄力竭收掌，几乎站立不稳，被周云鹏一把扶住。
姚昌祉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琉璃般的丹药取出，触手冰凉却不刺骨。
撬开赵嫣紧咬的牙关，冰魄丹入口即化。刹那间，赵嫣周身失控的寒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收拢！
她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眉心的娑竭罗瞳邪气印记骤然黯淡下去。
更令人惊异的是，她原本紧闭的眼皮下，隐隐透出冰蓝色的光芒，细密的琉璃纹路在她眼周肌肤上清晰浮现、流转，带着一种玄奥的韵律。
那狂暴的灵雪之力，竟在这琉璃纹路的流转间，被一股中正平和、蕴含阴阳轮转之意的力量缓缓压制、导引，虽未根除，却暂时蛰伏下来。
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那骇人的青白色也褪去几分。
众人刚松了口气，却见一直强撑精神的殷育生长老，身体猛地一晃，面如金纸，一口鲜血喷在那供奉着飞虹子牌位的紫檀供桌上！
他踉跄后退，跌坐在地，气若游丝，显然方才指点炼药，已耗尽他最后的心神元气。
“长老！”众人惊呼上前。
殷育生颤抖着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供桌旁一个不起眼的陈旧木匣。
楚道元眼疾手快，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本纸页泛黄、边角磨损的厚厚典籍——《北山医典》。
殷育生用尽最后力气，将《北山医典》紧紧抱在怀中，浑浊的老眼越过众人，死死盯着飞虹子钟初平的牌位，口中发出断续而微弱的呢喃，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钟…钟掌门…密函…已…已寻获…六十年…只待…真龙…现身…”话音未落，他头一歪，溘然长逝。
《北山医典》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书页散开的瞬间，一张折叠的、颜色更为古旧的泛黄帛书，从书页夹缝中飘然而出，悠悠落地。
帛书半开，露出几行墨迹。为首一行，赫然是四个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司徒琼音！
其下似乎还有数行小字，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帛书末端一个奇特的印记：那像是一道凌厉无匹、却只挥出一半便戛然而止的剑痕，锋芒毕露却未竟全功，透着说不尽的遗憾与悬疑。
与此同时，一直默默注视着殷育生遗容的楚道元，袖中手指不易察觉地捻动了一下。
他低垂的眼帘下，一丝极其隐晦的锐光，如寒潭深处的涟漪，悄然掠过赵嫣苍白面颊上那尚未完全隐去的琉璃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