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寒辰指【加更2000字】
杨茹建那处清幽的宅院,成了暂时的避风港。
霍惊云躺在内室床榻上,气息虽弱却已平稳。杨茹建指尖凝聚的温润白光如同实质,缓缓渡入霍惊云琵琶骨处狰狞的伤口,那翻卷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看得任玄暗自心惊。
这位月阳城主,内功之深,疗伤手段之玄妙,远超他预料。
“蚀魂烟瘴…侵蚀根基…扭曲心志…”
杨茹建低沉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任玄心头。
他盘膝坐在外间,双目紧闭,心神沉入丹田深处。
奔腾的《守门要术》内力依旧雄浑如江河,浩荡沛然。然而,在那奔流的真气洪流最底层,几缕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气息,如同潜伏在河床淤泥里的毒虫,正随着内息的运转,悄然弥漫……
它们散发着冰冷、死寂、混乱的邪异波动,正是那青色尘烟——
蚀魂烟瘴的残留!
若非杨茹建刻意点醒,以他那远超同侪的精神感知,竟也险些被其瞒过!
一丝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任玄心底最深处渗出。这邪物竟如此阴毒刁钻!
他尝试着调动至阳至刚的“镇狱劲”去冲刷、炼化,那灰色气息却如同附骨之疽,滑不溜手,阳刚劲力掠过,它们便蛰伏隐匿,稍一松懈,又悄然弥漫。
虽暂时无法造成实质损害,却像一枚埋入火药桶的引信,时刻威胁着根基的纯净。
“此瘴诡异,根植于神魂本源,非寻常功法可祛。”
杨茹建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霍惊云体内亦有其残留,更兼被邪功折磨,神魂受创尤重,需静养多日。任少侠,你身负重任,不可久留于此。”
任玄睁开眼,眸中寒芒一闪:“城主之意?”
杨茹建缓步走出,脸色略显苍白,显然方才救治消耗颇巨。
他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青阳派云纹的令牌,递给任玄:“此乃青阳派内门密令,持此可通行其山门重地。拜月教裴昮既急于寻找‘清心玉莲’莲子,必不会放过青阳派。此物…或可助你进入其密室所在,查明真相,亦或…寻得克制此邪瘴的契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
“霍惊云之事,暂时压下,以免打草惊蛇。你孤身前往,务必谨慎,裴昮此人…深不可测。”
“晚辈明白。”
任玄郑重接过令牌,入手温润,隐有清心凝神之效。
青阳派远在青龙郡丹霞山,路途不近。
他看了一眼内室方向,霍惊云仍在昏睡。“霍师兄…”
“此地有我。”杨茹建语气沉稳。
“月阳城内,他裴昮还不敢明着动我的人。速去速回,若有变故,凭此密令,可调动城中‘青麟卫’于暗处助你。”
他又递过一枚小巧的青色鳞片状信物。
任玄不再多言,将两件信物贴身收好,对着杨茹建深深一揖:
“城主大恩,任玄铭记。保重!”
说罢,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掠出院墙,消失在渐渐泛白的天色中…
丹霞泣血,故地重游
数日后,青龙郡。丹霞赤岩如血,残阳泼洒,映得天地一片肃杀苍凉。
山道如旧,盘旋直上,却已非通向昔日横山武宗的巍峨山门。
任玄踏阶而行,足下是焦黑的碎石与蔓生的荒草。
眼前,惟余断壁残垣!巨大的焦黑石梁斜插废墟,刻满刀痕的石基裸露,半截断裂的残碑上,“横山”二字模糊如血泪,在血色夕阳下触目惊心!
山风呜咽,卷过瓦砾,似当年同门悲鸣未绝。
此地,正是庚子年那场焚天浩劫——横山武宗灭门惨祸的遗址!
烈火焚尽雕梁画栋,焚尽数百同门性命,只留下这片大地无法愈合的疮疤。
任玄立于废墟之上,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那些破碎的阴影纠缠。
目光越过死寂焦土,投向主峰之巅——
掌门赵深雪与仇敌玉石俱焚之处。
当年震天杀伐、烈焰焚城、同门倒下的惨烈景象,历历在目!故地重游,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而眼前,惟有死寂荒芜,无声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滔天恨意!
任玄风尘仆仆,却步履沉稳。他并未直接前往青阳派所在的区域,而是遵循着杨茹建密令中的一丝隐晦指引,绕行至丹霞山西麓一片人迹罕至的幽谷。谷内翠竹成海,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如同碧波翻涌。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谷而过,水声淙淙。
就在这清幽之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机,如同沉睡的巨兽,隐隐笼罩着整片山谷。
那气息并非霸道外放,而是内敛深沉,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与沧桑,更蕴含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孤高与寂寥。
任玄心头一凛,脚步不由得放缓。他感知到,这股气息的主人,武功之高,恐怕还在杨茹建之上!
循着那股无形的牵引,他穿过竹林深处。前方豁然开朗,一片青石铺就的临水平台上,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满头银发随意披散。但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与脚下的青石、身旁的翠竹、流淌的溪水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天地自然韵律的一部分。
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更显超然。然而,在这份超然之下,任玄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沉淀在灵魂深处,那是历经滔天血火、宗门倾覆后,幸存者独有的孤寂与苍凉。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庚子年那场焚尽横山武宗的焦土气息。
“晚辈任玄,冒昧打扰前辈清修。”
任玄停下脚步,抱拳躬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
他认出了这股气息,正是横山武宗掌门,江湖人称“横空老人”的赵深雪!
此人极少现身,传闻其功力已臻化境,是青龙郡乃至整个儒青国武林真正的泰山北斗。
更令人唏嘘的是,他是当年那场席卷武林、被称为“庚子霍乱”的滔天惨祸中,横山武宗惟一的、也是最悲壮的幸存者——
以掌门之尊,与仇敌雷庚与青阳派掌门周云鹏于主峰之巅玉石俱焚,尸骨无存!
他的“死而复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赵深雪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清癯,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被岁月和烈焰共同雕琢过的岩石,每一道沟壑都仿佛诉说着那场焚尽宗门、葬送无数同门弟子的滔天血火。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略显佝偻的轮廓,那并非衰老的无力,而是一种背负着整个宗门亡魂血债、在绝望深渊中挣扎求存后的疲惫。然而,当他抬起眼帘,那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得惊人,如同被泪水与烈火反复洗炼过的寒潭,深不见底。
这双眼睛能映照人心,蕴含着洞穿世事的智慧,更深藏着刻骨铭心的悲悯与一丝沉淀了无数血泪、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寒恨意。
他的目光落在任玄身上,没有审视,没有威压,只有一种历经沧海桑田、看透生死轮回后的深邃平静。
这平静之下,是滔天血海凝成的冰层。
“此人武功已至化境,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深不可测”,任玄心下大骇。
“任贤君之子…”
赵深雪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如同山谷回音。
“镇狱枪的传人…终于来了。”
任玄心中微震。对方竟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与传承!
“前辈识得家父?”任玄沉声问道。
赵深雪没有直接回答,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岁月,落在任玄身上,更落在他丹田深处那几缕蛰伏的灰色气息上。
“蚀魂烟瘴…归墟之物,竟已侵染至此…”
他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叹息:
“你体内,有火,亦有冰。火者炽烈,源自传承;冰者…却是枷锁,亦是毒源。”
火,自然是《守门要术》与镇狱枪的阳刚本源。冰…任玄瞬间想到丹田深处那几缕灰色邪气带来的冰冷死寂之感!赵深雪竟一眼看穿!
“请前辈指点!”任玄再次躬身,姿态更低。
赵深雪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指尖并未凝聚内力,只是虚空朝着任玄丹田方向,轻轻一点!
咻!
一道细微到极致、几乎无形无质的指风,瞬间跨越数丈距离,精准无比地没入任玄丹田位置!
任玄浑身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丹田最深处轰然爆发!
这股寒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精准无比的寒冰之匙!
“呃!”任玄闷哼一声,只觉丹田内那奔腾的《守门要术》内力瞬间变得无比滞涩,仿佛被冻结!
而那几缕潜伏的灰色蚀魂烟瘴气息,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源的极致冰寒刺激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变得活跃、清晰起来!
它们疯狂扭动,试图对抗那股寒意,却被那寒意牢牢锁定、压制!
“凝神,内视!”赵深雪苍老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直接在任玄识海中响起。
任玄强忍丹田冰火交织的剧痛与异样,立刻沉入内视。
只见在赵深雪那一道指风引动的本源寒意压制下,那几缕灰色邪气无所遁形,其形态、其与自身真气纠缠的节点、其试图侵蚀蔓延的轨迹,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这股极致寒意的映照下,他自身那源自《守门要术》的雄浑内力深处,竟也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冰晶脉络!
这些脉络仿佛天然生成,与他血脉相连,却又被某种力量长久封印、压制着!
“此乃‘天寒指’。”赵深雪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悠远……
“非是杀伐之技,而是引源、镇邪、洞虚之钥。它引动的,是你血脉中本不该存、却被强行赋予的…‘极寒本源’!”
血脉中的极寒本源?任玄心神剧震!
瞬间联想到归墟冰棺,联想到缪氏血脉!
难道自己这“容器”之身,竟也融合了缪氏女子的血脉特性?
“你之身,是炉鼎,亦是战场。”
赵深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任玄的皮囊,看到了那被秘法强行糅合的驳杂血脉与力量烙印。
“火与冰,皆非你本愿。然火盛则焚身,冰凝则魂寂。欲破樊笼,须明本源,纳冰火,寻其平衡…此指,或可为你暂时压制邪祟,窥见己身枷锁一二。”
他话语中的深意,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指向了任玄那被强行“培育”的身世之谜,更隐隐指向了天辰教那早已覆灭、却曾以“聚元神术”融合异种力量的禁忌传承!
赵深雪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道凝练着至寒真意的玄奥轨迹凭空显现,如同冰晶雕刻的符文,瞬间印入任玄识海深处。“天寒指”的运劲法门、心诀要义,如同烙印般刻下。
“此指耗神甚巨,慎用。青龙郡…怕是要乱了。”
赵深雪说完这句仿佛预言般的话语,身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如同水中的倒影,缓缓淡去,最终与那沙沙的竹林、淙淙的溪流融为一体,再无踪迹。
只留下那枚蕴含着“天寒指”真意的冰寒烙印,在任玄脑海中散发着森森寒意。
任玄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丹田内那被引动又强行压下的冰寒本源,以及识海中那玄奥的指法,让他心潮翻涌。赵深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身世的重重迷雾。
夜色,彻底吞没了丹霞山。任玄收敛心神,按照密令指引,朝着青阳派所在的东麓区域潜行。
夜风带来隐约的兵刃交击与呼喝声!
绕过一片赤红的山崖,前方景象令人心头发紧!
一处狭窄的山坳中,火光晃动!
十几名身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狰狞魔首图案的汉子,正围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疯狂攻击!
那年轻人身着青阳派弟子服饰,剑法已显散乱,左臂软软垂下,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正是杨茹建曾提及、霍惊云的师弟王小山!他脚下,还躺着两三名同样服饰、已然气绝的青阳弟子!
围攻者招式狠辣刁钻,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一人手持一对淬毒分水刺,身形如鬼魅,正是天魔会的一名香主卜吏!
他怪笑连连,分水刺专攻王小山下盘要害:
“小子,乖乖说出密室禁制如何开启,爷爷给你个痛快!否则,让你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呸!天魔会的走狗!休想!”
王小山目眦欲裂,奋力挥剑格挡,剑光却越发黯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任玄眼神一寒,天魔会竟也插足此事?还在此地截杀青阳弟子!他身形如电,便要冲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卜吏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猛地后撤一步,厉喝道:“放!”
周围数名天魔会众同时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向地面!
噗!噗!噗!
数团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绿色烟雾瞬间爆开,如同活物般急速弥漫,眨眼间便将整个山坳入口笼罩!
烟雾带着刺鼻的腥甜气息,甫一接触地面草木,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显然剧毒无比!
更要命的是,这毒雾弥漫之下,竟隐隐干扰着内力运转,让人气血翻腾!
“腐骨毒瘴!哈哈,小子,看你还往哪逃!”
卜吏的狂笑声从毒雾外传来。
王小山被毒雾笼罩,顿时闷哼一声,动作更加迟滞,脸上泛起不正常的青气,显然已吸入毒雾!
任玄也被毒雾边缘笼罩,一股阴寒麻痹之感顺着皮肤试图侵入!
他眼神一冷,不退反进!丹田内,那刚刚领悟的“天寒指”心诀瞬间流转!
他并指如剑,并未点向敌人,而是朝着身前翻涌的毒雾,凌空虚点!
“天寒指,凝!”
咻!
一道细若游丝、几乎透明的指风无声射出!指风所过之处,空气中温度骤降!
那翻涌的暗绿色毒雾,如同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
雾气中翻滚的毒虫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凝滞在空中,化作一片片细碎的、散发着恶臭的冰绿色霜晶,簌簌落下!
指风所及,一条丈许宽、暂时无毒的通道,竟被硬生生在浓密毒瘴中“冻结”了出来!
然而,这一指点出,任玄也感到丹田内一阵空虚,精神力消耗巨大。这天寒指引动血脉本源寒意,对精气神的负担果然惊人!
通道乍现!
“杀了他!”
卜吏惊怒的吼声响起,数名天魔会众立刻挥舞兵刃,从通道两侧猛扑过来,刀光剑影封死了任玄所有进路!
任玄眼中厉色一闪!毒雾被暂时冻结,通道已开,但对方反应极快,封堵严密!王小山危在旦夕!
“挡我者死!”
一声低吼,如同龙吟象鸣!
任玄不再保留,体内《守门要术》内力以前所未有的狂暴方式运转!
他周身皮肤瞬间泛起一层暗金色泽,肌肉贲张,筋骨齐鸣,一股灼热霸烈、仿佛能焚山煮海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
《龙象焚天功》!
这是《守门要术》中记载的一门极致的爆发秘法,以损耗元气为代价,短时间内激发肉身与内力的极限潜能,如同龙象附体,焚灭八荒!
任玄一步踏出!脚下坚硬的赤色山岩竟被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裂纹如蛛网般蔓延!
他不再施展精妙身法,而是化作一道狂暴的金红色飓风,朝着挡路的刀光剑影,硬生生撞了过去!
轰!轰!轰!
金铁交鸣的爆响连成一片!
迎面劈来的三把钢刀、两柄长剑,在与任玄身体接触的刹那,如同撞上了烧红的烙铁,竟发出刺耳的扭曲呻吟,瞬间被那狂暴的金红色气劲震得寸寸断裂!碎片四射!
那几名天魔会众更是如同被狂奔的太古龙象正面撞击,口中鲜血狂喷,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两侧山壁上,眼见不活了!
霸道!蛮横!焚灭一切!
任玄去势不减,瞬间冲破封锁,来到摇摇欲坠的王小山身边。
他大手一探,抓住王小山的腰带,将其提起,同时左掌蕴含着龙象巨力,狠狠拍向地面!
轰隆!
地面剧震!
狂暴的劲气以落掌点为中心,呈环形炸开!飞沙走石!
那些弥漫的毒雾冰晶被这股至阳至刚的沛然巨力一扫,瞬间被震散、蒸发!连带着残余的毒瘴也被冲开一个大洞!
“走!”
任玄低喝一声,提着王小山,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旁边陡峭的山崖之上。
“混账!”
卜吏眼睁睁看着任玄以如此蛮横霸道的方式救人破围,气得七窍生烟。
他刚想追击,却见山崖上方,几块被任玄震松的巨大赤岩轰隆隆滚落下来,声势骇人,只得狼狈躲避。
陡峭的山崖中段,一处天然形成的凹陷石洞。
任玄将重伤昏迷的王小山放下,迅速封住他几处大穴止血,又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药喂他服下。
王小山气息微弱,但命暂时保住了。
任玄自己也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着。
强行催动《龙象焚天功》的副作用开始显现,经脉传来阵阵灼痛,丹田空虚。他立刻运转《守门要术》中的调息法门,平复翻腾的气血,同时警惕地留意着下方动静。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王小山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他看到任玄,先是一惊,随即认出其装束并非天魔会中人,眼中露出感激与焦急混杂的神色。
“多…多谢恩公…救命…”
王小山声音嘶哑虚弱。
“青阳派弟子王小山?”
任玄沉声问道。
王小山用力点头,眼中悲愤交加:
“是…天魔会…还有拜月教的杂碎!他们…他们偷袭山门…掌门…掌门和长老们…”
他激动之下,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
“拜月教也出手了?”任玄心头一沉。裴昮的动作好快!
“是…裴昮…那个狗贼副教主…亲自带的队…”
王小山喘息着,眼中满是仇恨。
“他们…要抢‘清心玉莲’…破了…破了山门大阵…杀了好多师兄弟…掌门…掌门让我带着这个…突围…求援…”
他用尽最后力气,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被鲜血浸透的布包,塞到任玄手中。
布包入手沉重,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任玄迅速打开一角,瞳孔骤然收缩!
布包里并非莲子,而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青碧、温润如玉的莲蓬状物体!
莲蓬表面天然生有玄奥纹路,散发着纯净柔和、沁人心脾的清凉气息。
在这莲蓬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圆融无瑕、散发着淡淡金芒的莲子!那莲子虽小,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蓬勃生机与一种净化万邪的圣洁力量!
清心玉莲本体莲台与莲子!
“掌门说…莲台是根…没有莲台…莲子…莲子也会很快失去灵性…”
王小山断断续续地说完,眼神开始涣散,“密室…禁制…在…在…”
他拼尽最后力气,手指艰难地指向丹霞山主峰后山某个方向,话未说完,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任玄迅速探其脉搏,虽弱,但尚存。他将莲台与莲子小心包好,贴身收藏。
此物关乎重大,更是克制蚀魂烟瘴的关键!
他背起王小山,准备寻路下山,先将他安置到安全之处。就在他踏出石洞的刹那——
“呵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突兀地从上方山崖传来!
任玄猛地抬头!
只见上方十余丈高的崖顶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高瘦,裹在一件宽大的、绣着血色弯月图案的黑色斗篷里,脸上带着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幽深如同寒潭、闪烁着诡异戏谑光芒的眼睛!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郁不祥气息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下方的任玄!
拜月教副教主,裴昮!
“任贤君的儿子…杨茹建看重的小子…还有…本座的莲子…”裴昮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而贪婪,“真是…一份厚礼。”
任玄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背着一个重伤员,面对一个功力深不可测、且明显蓄谋已久的强敌!
他握紧了拳头,丹田内刚刚平复的内力再次奔涌,目光死死盯住崖顶那如同鬼魅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