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血月之誓
墨潭死寂，寒气刺骨。
“这剑意是？！”
郗娅嘶哑的惊呼撕裂寂静，腰腹间被赵嫣冰魄封住的伤口，应和着那浩荡苍茫、引动风云流转的剑意，骤然炸裂！
暗红近黑的血水无声渗出，染红薄冰，又被阴冷潭汽冻结，在她残破衣袍上凝成狰狞的冰花。
深坑边缘，墨无痕墨袍猎猎如旗。
兜帽阴影下，寒星般的目光穿透翻腾墨雾，死死钉在坑底石龛那卷暗黄残破的三十六路《清心剑典》上。
他并指如剑，无形锋锐割人面皮，金石般的声音宣判：“此物，当归墨隐！”
剑拔弩张，千钧重压即将碾碎一切！
哗啦啦——
坑底残卷无风自动，径直翻至末页！
一幅诡谲朱砂图现于幽光：九天血月妖异悬照，其下是翻涌墨汁的无底归墟！
血月归墟间，两道人影指尖凝光，刻画着古老契约符文！一人轮廓酷似墨无痕，另一人袖口，赫然绣着刺目的猩红弯月！
图旁血珠小字：“血月之誓，拜月神宗与红月岛…千年之期…祭……九霄…归墟图……”
“千年之期…祭……”
郗娅浑浊老眼剧震，腰腹血冰簌簌掉落，那血月标记灼痛眼底尘封记忆。
她猛地抬头，墨隐谷顶阴云竟诡旋成巨大漏斗，暗红微光于涡心挣扎！
“师尊！”苏梦瑶失声尖叫，脸色惨白，想要扑上来阻止。
“郗长老！”赵嫣也察觉不对，冰魄剑寒芒一闪，试图阻止。
“来不及了！”
郗娅眼中爆出穷途赌徒般的疯狂，枯爪般的右掌血光刺目，不顾苏梦瑶尖叫、赵嫣冰魄剑寒芒闪阻，带着浓烈血腥与古老祭祀的炽热，狠狠印在未融冰层上！
“血手印！开！！”
轰——！
冰火对撞！至阴至阳！
掌印覆盖处，丈许地面如蜡融塌陷，赤红岩浆翻涌，灼热地气冲霄！
咔嚓！轰隆——！
地基崩塌！更大更深的漆黑坑洞显露，坑壁竟是布满扭曲符文的巨大黑石！
“血月…祭！”
郗娅嘶吼非人，左袖一振，一点猩红流星激射——
巴掌大、非金非玉、刻滴血弯月的古拙令牌“血月令符”，直没深坑中心！
轰！
谷地剧震！云涡骤转，暗红血光穿透阴霾，笼罩墨潭！云涡中心，巨大凶煞的血月虚影隐现！
血月当空！
嗡——！
任玄手中惊鸿枪低沉亢鸣！枪身几道细如发丝的血月刻痕骤亮！
滚烫、血腥、暴戾的洪流自枪身涌入手臂，直冲心脉！
“呃啊！”
任玄双目血丝密布，血脉深处的狂暴几欲撕裂理智！
血月令符轨迹与枪身灼热诡异共鸣！
“任玄！”
赵嫣惊觉，冰魄剑寒光大盛掠至坑边，欲封冻那红光妖异的令符。指尖即将触碰刹那——
嗡！
血月令符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刺目血光！
红光之中，无数细碎的光点疯狂旋转、凝聚，竟在令符上方尺许之处，投射出两道人影！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英武男子。
女子一身红月岛服饰，袖口绣着猩红弯月，面容依稀有着郗娅年轻时的轮廓，却更显明艳倔强，眉宇间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
而那男子……剑眉星目，气度沉稳如山岳，手中长剑古朴，赫然正是任玄之父——任贤君年轻时的模样！
幻影之中，年轻的郗娅与任贤君并肩而立，神情肃穆，眼神交汇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沉重。
两人同时抬起手，并非执剑，而是以指代笔，指尖凝聚着奇异的光芒，在虚空中——
在那轮巨大的血月虚影之下，在那片翻腾着漆黑墨汁的归墟漩涡之上刻画着那个复杂无比、与《清心剑典》残卷“九霄归墟图”上一模一样的古老契约符文！
他们指尖划过的轨迹，仿佛带着千钧重担，最终汇聚于符文中心，指向那深不见底的归墟漩涡！
“爹？！”
任玄瞳孔骤缩，体内狂暴的血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幻影冲击得为之一滞。
父亲的身影，竟与郗长老的年轻身影，在这诡异血月之下，共同缔结着某种神秘的誓约？！
“贤君…郗娅……”
深坑边缘，郗娅目睹此景，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腰腹间早已崩裂的伤口，鲜血如泉涌出，染红了身下大片冰层与焦土。
她浑浊的老眼中，刹那间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似有追忆，有痛楚，有深入骨髓的恨意，还有一丝…被时光掩埋、此刻却如毒草般疯长蔓延的、令人心颤的柔情！
这刹那的失神与剧痛，如同堤坝上最脆弱的一道裂痕。
墨无痕那引而不发的“九霄剑意”，一直如悬顶之剑般锁定了整个深坑区域。
此刻，郗娅气息骤然紊乱崩溃，心神失守，那无形的剑意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
“哼！”一声冰冷的鼻音，带着绝对的掌控。
墨无痕并拢的剑指，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对着深坑中心那枚悬浮的血月令符，遥遥一点！
嗤——！
一道无形的剑气，仿佛自九天之外引落，凝聚了风云之力，带着斩断因果、撕裂天地的苍茫意志，无声无息却又快逾闪电，瞬间穿透了血月令符散发出的浓稠红光，精准无比地刺向令符本身！
这一剑，不为夺物，只为斩断！斩断那正在被激活的、由郗娅以生命和红月血手印引动的“血月之誓”仪式！
剑气所指，连那投射出的年轻郗娅与任贤君并肩刻符的幻影，都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
“不——！”
郗娅发出绝望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深坑，但重伤之躯和那恐怖的剑意威压，让她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寸步难移！
“师尊！”
苏梦瑶尖叫着，奋不顾身地扑向郗娅，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逸散的恐怖剑意。
“破！”
任玄赤目怒喝，体内狂暴血气与父影冲击化作洪流，尽灌惊鸿枪！
“镇狱！！”
枪影如龙决绝突刺，血色刻痕欲滴血，直撞无形剑气中段！
轰——！！！
空间撕裂般的闷响！能量冲击波炸开！墨潭黑水掀巨浪拍壁！礁石寸碎！符文石壁剧晃！
噗！
任玄如遭雷噬，血喷如箭，倒飞而出，惊鸿枪脱手斜插远处，血色黯淡。
墨无痕墨袍狂舞，身形纹丝未动，兜帽下目光微澜——此子竟撼动了他一丝剑意轨迹？
狂暴中心，血月令符剧颤，红光如残烛明灭。郗娅与任贤君幻影布满裂痕，即将崩灭！
异变陡生！
“月照归墟，神宗在此！血月令，当归拜月！”
一声清朗断喝，如冷月穿云，自谷口传来！
数道身影踏月华而至，当先一人银发如瀑，月白长袍绣神宗图腾，手持一柄流淌淡淡蓝光的长剑——正是拜月神宗少主，雷应符！身后，副门主裴昮手持流光扇，护法云和硕擎月光盾，气势沉凝。
雷应符眼如寒星，锁定深坑令符，月华剑遥指：“墨隐之主，红月长老，此乃我宗圣物，！”
他话音未落，剑引天光。谷顶血月虚影竟似被牵引，一缕精纯月华垂落，直罩血月令符！
那即将崩灭的契约幻影，受此月华滋养，竟有短暂凝实之兆！
墨无痕冷哼，剑指微转，无形剑气分出一缕，如毒蛇噬向月华光柱！
裴昮流光扇倏展，扇影如月轮旋舞，切向剑气：“休扰少主！”
云和硕月光盾顿地，低喝：“月影障壁！”
一面半透明、流转月纹的光盾瞬间成型，护住雷应符前方。
轰！剑气、扇影、光盾碰撞，气浪翻卷！
趁此电光石火之机，血月令符被三方力量彻底激发！
它猛地一震，爆出最后纯粹血光，凝成一道实质血虹，无视距离，瞬贯倒飞坠地的任玄体内！
“呃！”
任玄身躯僵直，血管贲张，皮肤浮现蠕动暗红纹路，凶戾气息弥漫，赤目几近疯狂！
“任玄！”
赵嫣心胆俱裂，冰魄剑化冰蓝流光悬其顶，沛然寒罡如九天玄冰瀑倾泻！
嗤嗤声大作，白雾冻结成晶。
任玄在冰封灼烧中痛苦抽搐。
“血月反噬…”
郗娅痛楚低语，在苏梦瑶搀扶下踉跄靠近，“瑶儿…速用红月心诀…助赵姑娘！”
苏梦瑶泪落，盘坐结印，淡红内息如温润溪流渡入任玄体内，与冰魄寒罡共抗血煞。
墨无痕冷漠扫过。
九霄剑气虽被阻刹那，又遭令符冲击，但斩断仪式之效已成。
深坑内，血月令符黯淡如凡铁坠落石板上。
他袍袖微动，无形之力再卷向《清心剑典》残卷。
高天之上，被压制模糊的血月虚影，骤然崩解！
轰隆隆——！
无数暗红流陨，凄厉呼啸，激射八方！
其中一道最为粗大凝练、色泽诡异幽蓝的流光，如撕裂夜幕的闪电，无视裴昮扇影、云和硕光盾，更穿透墨无痕瞬间截击的剑气，仿佛虚影！
嗤！
幽蓝流光精准劈中石龛中《清心剑典》！
残卷一颤未毁，封面“清心剑典”四古篆清光大放！一道比发丝更细、凝练纯粹到极点、蕴含着古老锋锐与无尽悲伤的幽蓝剑气，袅袅升起！
剑气悬停，微曳如泣。旋即，剑尖猛地调转，无视在场所有人，无视墨潭深谷，直指洞窟幽暗深处——传说中埋葬失落剑道的禁地核心，天墟剑冢！
目标，正是冢内亘古矗立的无字剑碑！
幽蓝剑气一闪，化细线穿透岩壁，瞬息无踪！
墨无痕伸向残卷的手，第一次僵在半空。
兜帽阴影下，那双容纳九天风云的眼眸，此刻剧烈波动！
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深埋了无尽岁月的悸动与恐惧，如暗流汹涌！宽大墨袍下的身体，竟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剑气消失的方向，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无法控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那是……”
雷应符瞳孔骤缩，手中月华剑蓝光剧烈闪烁，仿佛感应到那缕剑意的悲鸣，失声惊问：“这剑意是？！”
墨无痕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带着刻骨铭心的寒意，接续了雷应符的惊问：
“……她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