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晚安，好梦
老实说，夏浸月很少看到这家伙这副模样。
因为这个家伙总能拿自己的苦难作为黑色幽默的素材，在濒死状态下甚至还能在'魂牵铃'里跟她插科打诨。
所以夏浸月似乎永远都只能在这个家伙的脸上看到满脸不正经的笑，'多愁善感'这个词跟陆程完全就不搭边，以至于他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出这话时，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搭腔。
虽然说夏浸月所在的高武世界里，所谓的文学作品都在世界毁灭后的重建里大部分遗失，可得益于她首席以及'代行者'的特殊身份，她依然能在图书馆里轻松借阅到当年的文学作品。
旧时代的文学作品总是说……
每个男人的心是一只'薛定谔的困兽'，困兽恣意张扬地演绎着‘男子气概’，龇牙咧嘴地望着每一个过路之人，可当你挠着困兽的毛发抚摸其身上的伤口，它就会褪去尖牙利爪变成一只渴求着别人关照的幼兽。
她敏锐地觉察出对方似乎有些心事，可是夏浸月在高武世界里真的没有学过怎么安慰人，最终她冥思苦想了许久，只能在被窝里憋出一句：
“公主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不配做公主了吧？”
“哦？怎么个说法。”陆程突然发问。
夏浸月很认真地想了想，轻咳两声，以一种带哲学家的口吻开口：“因为爱从来就不是所谓荷尔蒙上脑后的浪漫童话，而是持之以恒的相互成就与牺牲。”
陆程愣了愣。
眼见着面前这个姑娘在把脑袋露出来，一脸娇傲地拍拍他的肩膀。
“由热恋对象刺激而产生的多巴胺分泌期只有三个月，过了这三个月后这份热情自然就会消退。”夏浸月分析得头头是道，“而'感觉'这种一时兴起的产物终究是比不过时间的快刀，也就根本算不上'爱'。”
“……别告诉我这话也是《弑夜书》里说的。”陆程两眼一睁。
“被你猜对了，可惜没奖励。”
“我擦？那不是算是我自己说的么？”陆程嘴角一抽，“话说你这提前告诉我了，还能算我自己悟出来的么？”
“你可以自己再悟出新的，然后未来你自己编写进《弑夜书》里。”枕边的夏浸月提议。
“所以为什么《弑夜书》里既涵盖了修补神髓的咒语又包括了这种极具文学色彩的感悟？而且还被列为禁.书？”陆程不免有些好奇。
夏浸月和他提过好几次《弑夜书》了，可他近乎对未来的自己写的东西一无所知。
“很难形容，有点像自传类的小说？里面还囊括了各种时代的感悟和禁忌的内容。”
“细嗦有多禁忌？”像是关键词触发了一眼，陆程立马扭头挑眉，“难道未来我还能整出什么《金瓶.梅》这种人体艺术文学么？”
“……是关于灵气方面的禁忌，不是你想的那种。”夏浸月忽然有点忍俊不禁，“据说几十年前这本书没成为禁.书前，还被人津津乐道。”
“《金瓶.梅》吗？”陆程问。
“说的自然是《弑夜书》……”夏浸月回答。
“几十年前？”
“嗯……是我所在的高武世界的几十年前。”
和这个每天没个正经地混蛋相处了好几天，夏浸月也能逐渐心平气和地应对对方奇形怪状的脑回路了。
“挺不错，自己写的东西终于有人看了。”陆程倒是兴致勃勃。
“写得好自然会有人看的。”
“但要怎么定义'好'？”陆程翻了个身，扭头盯着女孩的金色眸子，“《弑夜书》里对'好'又是怎么定义的？”
“嗯……这个《弑夜书》里倒是没有写，不过普世价值观里是越多人认可的东西就越好吧。”
“我高考完的时候在洋柿子平台关注了一个叫'一曲归终'的作者，我觉得他写的东西是'好'，但后来发现他写书穷得吃不起饭。”
夏浸月被他突如其来的钻牛角尖给噎得说不出话。
唯独史书上描述的他一点也没有错，总是在某些奇怪的点上出人意料地偏执。
夏浸月沉默了几秒，最后只好妥协式地转变话题：“奇怪，我们刚才讨论的不是对童话的理解吗。”
“哦，也是……”陆程也是个神人，他的脑回路回转得也极快，“所以说你对你讲的童话怎么看？”
“《弑夜书》说……”夏浸月忽然大义凛然状，即将开始吟唱。
“别弑不弑夜的。”陆程虚着眼打断吟唱，“里面写的东西可能现在的我自己都未必能认可，你就不能有点主见谈谈自己的看法吗？”
夏浸月那刚酝酿好的'绝世圣言'又咽了回去，她想了想：“我觉得童话就是童话。”
“能展开说说么，有点没听懂。”陆程挠头。
“童话就是童话，故事的结局永远是充满浪漫色彩的，来源于现实又远高于现实的存在。”夏浸月沉吟几秒，补充了一句，“这仅仅是基于我的理解。”
“包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这种结局么。”
夏浸月露出被窝的半个脑袋微微点点头：“嗯，是的，童话里的结局总是太过浪漫反而i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了。”
“嚯，那你觉得勇士和公主真正的结局该是什么样的？”陆程乐了，赶紧追问，“假如你是那个公主会怎么做？”
他听说像夏浸月这个年龄段的姑娘们简直就是天生的同人女，总能编出千奇百怪的结局。
“……我不是公主，我不知道。”夏浸月转过身，被子半蒙着脸，“不过换作是我的话……大概不会想那么多遥远的未来，只会在勇者屠完龙的那个晚上，在他睡着时盯着他的侧脸入梦吧。”
“竟意外地普通啊。”陆程随口评价，“不过这么想想也挺艺术的。”
“是吧？”夏浸月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得意。
卧室里空调呼呼吹着冷气，在一片晦暗里他们就这样躺在床上，从童话谈到哲理，从哲理谈到人生理想，有时又聊着些各自世界离谱得没边的八卦，偶尔被陆程的话给气笑了的夏浸月会掀开被子掐住他的脸。
明明困到不行，却还在耽搁着各自的睡眠时间。
终于的，枕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夏浸月聆听着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轻轻地问了一句：
“睡着了吗？”
可这一次，她没能再得到回应，困得不行的陆程终于消停了。
夏浸月盖上被子，盘起了银灰色的发线，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似是怕将身边的家伙吵醒。
卧室的窗户开了一条缝，细碎的月光落在了男孩的面容上，他叉开腿露出被子，睡姿看起来竟显出几分滑稽。
而夏浸月看着男孩那不雅的睡姿忽然忍不住有些想笑，她静谧地盯着男孩的侧脸，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许久才从嘴里轻轻呢喃了一声：
“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