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第三百六十三章
次日一大早,天还不亮,屈林就准备了车马,入门来搀扶屈非,“将军,您这伤势才结痂,可不能路上扯破,属下倒是同晴娘子说了,多铺了些干草被褥,但将军也千万小心。”
说到这里,不由叹气。
这如夫人还真是好客,竟是不顾将军的死活了?
这么颠簸几十里地,天气又冷,就为了去看个灯会……
但屈非乐意,晴娘子又亲自回来,屈林不敢多言,只得途中小心着些。
“不碍事儿,日日里待在家中,我都要长霉了,此番能去曲州府走走,透透气也是好的。”
屈林点了二三十营兵随行,一路紧赶慢赶,约莫晌午,才到崔家客栈。
众人也是又冷又饿,屈非想着将军府邸如今也没个主人,车队人马不少,莫要去添乱,索性在崔家客栈,要了酒菜,吃了个饱。
屈林瞧着暮色将近,连连催促,屈非摆手,“今儿元宵,城门落闩往后延一个时辰。”
屈林微愣,“将军知晓?”
他倒是不曾打探过,屈非扶额,“你这猪脑子,真是忘了,从前将军罚我时,这城门我也守过的!”
屈林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极是,属下也被将军打了板子……”
等到了巡抚府邸时,曲州府上下已全然笼罩在夜色之中,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始放炮竹,只是寒风吹得紧俏,刮得人面皮疼,今日与往昔元宵比来,行人少了许多。
“胡大人也不做灯会了?”
屈林摇头,差人去打听,问了几个冒着寒风行走的百姓,回头隔着马车禀道,“将军,说是灯会有的,一处儿在圣安寺,一处儿放在桃园楼对面的犀角街。”
嘁!
“还想着今岁被西徵一闹,不做灯会了,想不到胡大人也是不信邪,倒是热闹呢。”
平日里,众人嫌弃犀角街是勾栏瓦舍之地,腌脏得很,可到这元宵看灯,中秋放灯,伎子也好,寻常百姓也罢,倒是放下成见,凑在云平桥上,看着两岸节日盛况,也算是曲州府的一处特色。
屈林粲然一笑,“西亭都没落了,哪里还能有贼子在曲州府猖狂,前几日里我与熟悉的差役大哥们谋面,听得说曲州府的地皮都给刮起来三次,哼!”
“也该如此,只是可惜了将军与夫人, 还在西亭御敌,瞧不着这绚烂灯彩。”
慢悠悠到了巡抚大门处,屈林叩开角门,门房一看,立时出来,“哎哟,可算是到了,适才夫人还差人来问,说这天色向晚,瞧着要落雪,若再不进城,恐怕是要误了时辰。”
屈非扶着屈林下来,摆了摆手,直接往府里走去。
马兴在二门处,听得动静,“吉胜,怕是屈将军到了……”
吉胜伸着脖子,抬头看去,“怕是呢,容属下去迎一番。”话音未落,马兴已抬脚走去,“一起,将军身上有伤,行走不快,你去寻个轿撵来。”
“是。”
刚到月洞门处,就与屈非迎上。
“屈大哥,可算是来了。”
“兴儿,总也忘了你是这府上管家,月余不曾见面,好小子瘦了些。”
“属下极好,倒是将军,受了大罪。”
敌营之中,熬了些时日,屈非定然是受了不少苦,马兴看着他清瘦不少,行路而来,也不如往日风风火火。
屈非轻拍他肩头,“幸好有夫人,若是晚去两日,我定然是熬不住了。”
马兴低叹,“夫人那性子,后头还落了水,差点性命难保。”
“她是有九条命的,自不会这么就没了。”
说完,屈非复又问道,“今儿将军与夫人……,还真就没回来?”马兴替了晴娘,搀扶着他往滴翠轩走去,一路上低声说道,“大人好不容易哄着夫人去了西亭,若是再去而复返,今儿哪里还用接您过来看灯彩……”
哈!
屈非摆手,“灯彩是不去看了,我这不良于行,莫要去给宋大人家添堵,只是我在这里, 夫人与晴娘好放下心,陪同如夫人前往宋府。”
王氏得了信,也赶紧来迎。
问及饭菜,只说在崔家客栈用过,倒是要整衣敛容,收拾一番后,去给如夫人请安。
王氏低叹,“将军身上有伤,妾身在如夫人跟前周全就是。”
“夫人慎言,都是故人,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见。”
睿王的陪读,赵长安与段不问,那都是屈非从前跟从之人,许多时候,他也以为是要跟着一辈子,哪里想到,一生人那么长,些许变故,就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走向。
他到了段家的姑爷跟前,还成了凤且的左臂右膀。
当然,凤且不辜负他的投奔,硬生生带着他杀出一条军功,方才有了今日之位份。
如今,姜晚月机缘巧合,来到曲州府,于情于理他也避不开。
洗净一路疲惫与尘埃,屈非来到觅春阁,姜晚月听得屈非来,面生了些许恍惚,好一会儿,才同红蕊说道,“快去请来。”
福嬷嬷拉着旁的小丫鬟,赶紧去抬座屏过来,姜晚月思来,缓缓摇头,“不必了,都是故人,此生能得见一面,已是不易,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夫人,听得说是个粗人,战场上杀人无数,只怕冲撞了您。”
“不碍事儿,而今我都这般年岁,难不成还怕那些不成?”
福嬷嬷听来,也不敢忤逆,只等遵从,立在门帘处,等着屈非进来。
“末将屈非,见过如夫人。”
王氏在旁搀扶着屈非,小心行礼,姜晚月看他身子壮硕,却行动迟缓,也知是身上伤势所为,连忙摆手,“将军以身子为重,不必多礼。”
客气谦让道谢,方才落座。
原以为故人多年不曾相见,而今乍然相逢,恐是难以启齿,可真当姜晚月看到沧桑壮硕的屈非时,还是心生感叹。
“久居瑞丰多年,鲜少能见故人。不曾见到将军时,总也想不起从前往事,这会子忽地相逢,一切又历历在目。”
共同的故人,还能是谁?
自是姜晚月少时厌恶,长大埋怨的段不问,屈非听她提及,低叹一声,“世子离去时,身旁只怕也无甚故人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