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第四百二十九章

孰不知,营房外头,红蕊惊得双手捂住嘴,半分声音不敢生出,更不敢喘气。

她听到这骇人听闻的话语,觉得天旋地转。

原来,这几日里如夫人心中隐隐约约藏着的不好预感,并非胡思乱想,都是事实啊!

如殿下这般尊贵, 欲要带个二品大员的将军夫人回瑞丰,这是何等的惊悚之言?

红蕊不敢继续听,可营房之中,殿下与六伯闲谈,还在继续。

她几乎冒着被严惩发卖的危险,继续凝神静气偷听。

“舅父与不问离世之前,万事放下,唯有不言,我远在瑞丰,本想着早早把不言接到身边,奈何——”

说到这里,红蕊几乎能听出殿下的哽咽之语。

苍天!

殿下竟如此情深?

红蕊犹如五雷轰顶,她双腿犹如灌铅,迈不动步伐,又听得屋内六伯说来,“殿下,如今也为时不晚,何况您也看到,凤三并没有像传闻那般,准备驱逐不言。”

话语刚落,刘戈讪讪说道,“我倒是巴不得凤三休离不言。”

不远处,来了小队人马,红蕊听到这句时,已三魂七魄都被吓掉,她重重咬了舌尖,剧痛让她瞬时清醒。

努力克制欲要飞奔回龙马镇屈将军府的冲动,蹑手蹑脚离了营房,寻了还在厨上吩咐叮嘱的福嬷嬷。

后头,再拜见睿王时,她压根儿不敢看睿王面容。

时不时余光看去,却又觉得恍惚。

殿下,还是那个不苟言笑,天生威严的尊贵王爷。

好似适才偷听到的绻倦之语,并非出自眼前郎君之口,红蕊头晕眼花,一路上惶恐不已。

姜晚月听完,脸色泛青,眼神疲倦且痛苦。

“红蕊,此话……,当真?”

能问出这句话,姜晚月觉得自已用尽了全部力气,她欲要起身,可还没站起来就摔了下去。

幸得福嬷嬷与红蕊就在身侧,眼疾手快齐齐接住。

“夫人,夫人!”

“您没事儿吧?可是头晕?”

孕育刘骥之时,姜晚月吃了不少苦头,生育时更添艰辛,不然也不会这些年来,膝下就一个刘骥。

可即便如此,她亦是觉得幸福。

段不言指着她嘲讽是妾侍,可皇亲国戚的妾侍,与寻常人家,那是两码事儿。

开始,她以为段不言只是嫉妒自已。

毕竟,睿王对自已不薄,平日里虽说不如寻常夫妻那般体恤亲近,但就圣上几个王爷里头,她位份不高,却在睿王府不曾受过委屈,这细思下来,已是天大的不易。

至少,凤且如何对待段不言,她这些时日,也算是从个人嘴里,听得不少。

哪里想到……

那段氏竟是存了心思,勾引殿下!

姜晚月单手揪住胸襟衣物,好像要从胸口掏出自已这颗忽然就不想继续跳动的心,看个仔细。

她心疼自已。

红蕊看到姜晚月被气倒,赶紧与福嬷嬷扶着她落座,继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奴混账,不该与夫人说个明白。”

姜晚月两眼无神直发愣,屋内烛光摇曳,炭火盆子烧得正旺,但她浑身发冷,几乎说不出话来。

红蕊带着哭腔,“夫人,奴本想着夫人您要强些,早些与您禀来,咱有个准备。”

否则,真在睿王后院看到段不言,那如夫人如何自持?

姜晚月欲要张口说话,可舌头喉咙犹如带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福嬷嬷连忙给她顺气,低声说道,“夫人,殿下将来是要成大事,这后宅女子自是少不了,没有段氏,也有王氏李氏,可任谁也越不过您与王妃。”

“是啊,夫人,您自来贤惠敞亮,可不兴把自已气坏,旁的不说,您得想想小殿下与王妃啊。”

姜晚月听得这话,手脚慢慢热乎起来。

她被伺候着吃了口热茶,幽幽缓过来,忽地扶着额际,低垂眉眼,哽咽难言。

“任是谁来,都不会让我这般气恼,可偏偏是段氏!”

姜晚月悬着的心,犹如没握住的瓷杯茶盏,忽地就落了地,啪的碎成了渣。

她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喘气。

“段氏……,打一开始就生了这样的念头。”

否则,就凭从前段不问提亲未遂之事,犯得着多年后,还挂在脸上?

原来,是为了殿下。

姜晚月痛不欲生,想来时哭一场,缓和过去,又生了点希望,毕竟自已给殿下生了骥儿。

再看段氏,一个不会生养的,到殿下后宅,恐也成不了大器。

毕竟,任谁也越不过记在王妃长姐名下的刘骥。

兴许是想到这里,姜晚月稍微缓和了心境,但女子总归多愁善感,上半夜还对着烛火想明白的事儿,下半夜瞧着屋外冰天雪地,又觉得感同身受,如坠冰窟。

眼泪,情不自禁又落了下来。

若说屈府里头,姜晚月不好过。

那西亭营帐之中的段不言慢慢活过来了,她只觉得神奇,月信这玩意儿,没了就不疼。

实在神奇。

活过来的头一件事儿,就是沐浴。

竹韵去寻赵二、秦翔、孙渠抬热水时,三人眼神复杂,看着竹韵,“妹子,你与我等说来,夫人……,是不行了?”

低头行路的竹韵没反应过来,只嗯了一声。

孙渠一听,马上箭步冲上来,“竹韵姐姐,你说什么,夫人不行了?”

他小嗓门尖刻,一语冲天。

旁侧巡逻护卫、营兵,闻声看来,竹韵满面疑惑,看向孙渠,“你胡言乱语,小心打嘴,这大正月的,你就不能盼着夫人点好?”

孙渠满脸急切,“姐姐,是你说的夫人不行——”

竹韵头大,“我不曾说过!”

旁侧赵二咽了口口水,“那夫人可还好?”

竹韵指着厨上烧好的两大桶热水,“自是好的,不然我叫你们来作甚?”

抬……抬水?

“是啊!”

竹韵蹙眉,“夫人要沐浴,一桶水不够,你们若不再叫两个人来?”

赵二大喜,“夫人好了?”

竹韵为难道,“自是好了。”

若再不好,流言蜚语已听不过来了,待竹韵服侍段不言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再换上干净衣物,披散着长发,歪靠在官帽椅上,长舒一口气,“终于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