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前往落霞镇

听到王燕斩钉截铁地说要亲自带夏禹和柳熙然去落霞镇“看看情况”,李成的第一反应几乎是本能地阻拦:“不行!这太冒险了!王姨,落霞镇情况不明,不是观光的地方”!

然而,他的话只激起了一点微澜,便迅速平静。

几人的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丝毫动摇。更何况,王燕凭借多年经验敏锐捕捉到的疑点,加上夏禹共享出的关于谢云峰父母可能下落的线索,早已在她心中勾勒出一个亟待探查的轮廓。

这些信息也让李成紧锁的眉头再也无法舒展——那些疑点,结合夏禹提供的消息,指向性已经相当明确。

“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夏禹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提出了初步的行动方向,“第一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靠近那个石灰厂区域探查。有了这个具体的线索,不去实地摸一摸,怎么也说不过去”。

“小成子,你现在怕是不好动吧”?王燕看着李成,直呼其旧称,“现在局里估计能立刻抽调用来调查的人手几乎没有吧”?

李成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现实的掣肘:“王姨。这种事情,线索往往模糊,需要大量的前期摸排和时间投入才能有实质进展。局里的人力物力都有限,不可能为一个尚未立案、仅凭线索推断的案子投入持续性的、大规模的调查力量。而且...”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带着更深层次的顾虑,关于程序,关于风险,关于责任。

“行了行了,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屁股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守这个位置的规矩”。王燕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语气干脆利落,“所以这一趟,就我们几个去。我们时间自由,不怕浪费这点功夫去探探路”。

李成重重叹了口气,看向王燕的眼神复杂,既有对前辈的敬重,也有对当下规则的坚持:“王姨,时代不同了。四十年前,很多程序确实没那么完善,行动自由度大。但现在,一切都讲流程,讲证据链,讲‘程序正义’”。

他强调着最后四个字,“这不仅是对法律的尊重,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执法者自身的一种保护,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

“没事,能理解”。王燕的眼神也柔和下来,带着对往昔的感慨,“当年我为什么辞职?不就是觉得条条框框太多,有时候想做事反而捉襟见肘,干脆一拍两散!回江城安安稳稳收养了那群孩子。其实啊...”

她语气一转,带着点过来人的通透,“真想干成一件事,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理由?看准了方向,去做就是了”。

李成知道再劝也是徒劳。他看着眼前这位依然风风火火的老前辈,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夏禹和柳熙然,最终只能妥协地转向顾雪。

“小雪留在这里,我会照顾好,她的安全你绝对放心。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要不违反纪律,我也会第一时间和你们共享”。他郑重承诺道。

随即,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夏禹,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嘱托:“夏禹,你听着!行动可以,但首要任务,是保证你自已的绝对安全!不然..”

他苦笑了一下,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神情各异的众人——王燕的果决、柳熙然的跃跃欲试、唐清浅的沉静、牵着夏禹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雪。钱奶奶的忧虑,还有那位沉默却气势不凡的唐秋。

最终,他想起了京城大院里那些殷切期盼的老人,声音低沉而沉重,“...不然,我可真没脸回去了”。

那沉甸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落在夏禹肩上。夏禹挺直了背脊,迎着李成的视线,眼神清澈而坚定,给出了最郑重的承诺:“李叔放心,我明白。麻烦您了”。

夏禹也捏了捏顾雪的手,示意这个承诺对她也是这般。

顾雪悄悄地在他掌心画圆,这是过去两人的暗号。

“好。”李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声“好”字,既是回应,也是将一份沉重的信任交付了出去。

时间尚早,阳光带着初冬的稀薄暖意。计划既定,便不再拖延。钱奶奶、唐清浅和顾雪留在这里。夏禹、柳熙然、唐秋和王燕四人则迅速行动起来。

唐秋驾驶着那辆吉普车,王燕坐在副驾指路。夏禹和柳熙然则坐在后排。车子驶离市区,水泥路很快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柏油路,最后干脆成了尘土飞扬的碎石土路。

路两旁的景象也从稀疏的农田变成了杂乱的荒草和随意倾倒的垃圾堆,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个简陋的渡口停下。浑浊的河水缓慢流淌,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和不明废弃物。一艘锈迹斑斑、马达轰鸣的旧铁皮渡船正懒洋洋地靠在岸边。

付了不多的船资,四人将车开上晃晃悠悠的渡船。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烟滚滚,载着他们和几辆同样破旧的货车、摩托车,吃力地划开浑浊的水面,驶向对岸那个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小镇轮廓。

“怎么...感觉有点阴森森的啊...”柳熙然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渡船颠簸得厉害,实在没什么景致可看,她和夏禹索性下了车,靠在冰凉的船舷栏杆上。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船体,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和河底淤泥的腥气,丝毫感受不到任何与“浪漫”相关的氛围。

夏禹的目光掠过浑浊宽阔的江面,投向对岸那片模糊的工业剪影:“旁边有这条河,对严州这样亟待开发,简直是天赐的发展温床”。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有水,就意味着廉价的运输、大量的工业用水...化工厂、采石场、洗煤厂,甚至更污染的企业,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沿着河岸拔地而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融入了江面的雾气:“现在靠它们‘发展’起来了,未来想要修复这片土地,要付出的代价,恐怕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了”。

“是吗...”柳熙然应了一声,看着那浑浊的河水。

夏禹忽然转过头,看向她,话题一转:“我记得柳叔...不是在大学里研究社科这块的吗”?

“嗯…好像是吧”?柳熙然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眨眨眼,随即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只知道他在马院教书,搞得他们院几位老师都认识我,每次见了我都笑眯眯地问‘柳教授最近又有什么新见解’?烦死了...”

夏禹被她那副“深受其扰”的小模样逗得失笑。

“哦对了”!柳熙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眼睛一亮,兴奋地抓住夏禹的胳膊,“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吗?你跟我爸侃侃而谈的那个理论”!

夏禹当然记得。若非当时借着谢云峰的事,又恰好用那番见解震住了风尘仆仆从江城赶来“捉拿叛逆女儿”的柳中源,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以唐婉容和柳中源的实际关系,如果柳中源当时怒火中烧,而自已没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恐怕解释起来会异常艰难。

“怎么了”?夏禹问道。

“我告诉你,可厉害了”!柳熙然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我爸现在正拿你当初说的那个核心思路在申报一个重要奖项呢!天天把自已关在书房里,对着资料修修改改。今年大年三十晚上,别人都在看春晚吃饺子,他还窝在书房里查文献”!

“哦...”夏禹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主要是理论是好理论,但终究是柳中源在深耕,与他关系不大。而且...这么好的理念,时隔这么久才被重视,也让他有些感慨。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柳熙然见他反应平淡,不满地推了他一下,“我当时知道这事儿之后,可是替你高兴了好久呢!感觉你超厉害的好吗”!

看着她为自已打抱不平、神采飞扬的样子,夏禹心头一暖。对于柳熙然这种情绪直白、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姑娘,他自然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回应。

他笑着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她。

柳熙然被他拥住,熟悉的气息包裹过来,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刚才那点小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晕晕乎乎地高兴。

“那我给柳小姐一个‘立功’的机会”?夏禹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啊?什么机会”?柳熙然还没完全从那温暖的拥抱里回过神。

夏禹指了指眼前浑浊翻腾的江面,以及远处河岸上那些喷吐着浓烟的工厂轮廓:“把这片江景拍下来,尤其是那些工厂排污口对着河水的画面”。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意味深长,“未来,你可以把这些照片拿给柳叔看,告诉他,这就是你那套理论最直观的注脚——‘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看看这些,想想未来要付出的代价”。

“嗯”?柳熙然歪着头,品味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噗嗤笑了出来,“这话...听着怎么像政府宣传栏上的标语啊”?

“像标语”?夏禹挑眉,眼中带着笑意和认真,“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对的,而且正在成为时代的共识。想要用专业术语论证它?当然可以。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前年奥运会的主题就是‘绿色奥运’。你的理论,恰好契合了这股不可逆转的时代浪潮,未来大有可为”。

“这..这么厉害吗”?柳熙然愣愣道,“你是不是又在忽悠我”?

“问问柳叔不就知道了”?夏禹失笑。“未来“柳教授”要是真的得奖,可要记得请我吃饭”。

柳熙然嘿嘿一笑,肯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