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笺夜纤雪

第三百二十九章 蠢女

十六人再变姿态,以领舞姬为中心旋身,烟霞色裙裾铺开如莲,银线寿纹在光影中明明灭灭,暗合“福寿绵长”之意。

领舞姬忽将玉寿桃高举过顶,十五人随之扬臂,米白绸带朝上一绕,竟拼出“千岁”字样。

待绸带落下,十六人齐齐屈膝叩首,动作齐整如模刻,烟霞色裙角叠出的弧度,正与殿中寿字地毯相合。

余少云唇边漾开笑意:“难为你们编排出此等赏心悦目,又有好喻意的舞来,赏。”

舞姬们谢赏退下,吟芳凑到余少云耳边低语几句,她微蹙眉头道:“时辰不早,诸位且回吧,我们改日再聚。”

众人皆知余少云要处理魏静伊之事,除林夫人、方允娴和魏夫人留下外,其他人都起身告退,依次离开启元宫。

余少云带着她们往暖阁去时,魏静伊已换了身衣裳,脸上的红斑瞧着愈发红肿。

陈院判检查过她换下的衣裳后,已然确定:“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柔良人身上的红疹,是由生漆粉所致。”

方太医补充道:“生漆粉性烈,常人触之即痒,若沾染皮肤,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起疹。柔良人衣裳的领口与后襟处,皆沾着细碎的生漆粉末,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洒上去的。”

“果然是有人蓄意为之!这生漆粉宫里寻常地方哪能得见?定是内官监或油漆作那边出了纰漏!”方允娴当即叫嚷起来。

余少云指尖捻着紫檀佛珠,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语气平稳地道:“传内官监掌印赵全福与油漆作掌印刘进安前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吟芳应声退下,魏夫人扶着哭颤的许夫人上前:“皇后娘娘,求您先让太医好好给柔瞧病,她这模样实在瞧不得......”

陈院判忙躬身回话:“两位夫人请安心,生漆粉所致红疹虽急,却无大碍。下官这就开洗剂与汤药,按时用着,五日便能消了,断不会留疤。”

许夫人才稍缓口气,余少云则道:“陈院判,劳烦你先去开药方吧,让柔良人早些用药才是。”

陈院判忙躬身应道:“是,下官这就去办。”说罢,又朝许夫人与魏夫人略一颔首,带着方太医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您不会觉得开了药方,让柔良人身上的红疹消了就完事了吧?她穿的是可尚服局新制的衣裳,好端端的怎么会沾生漆粉?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搞鬼!”方允娴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指责。

林夫人忙打圆场:“贵妃娘娘请息怒,许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您放心,皇后娘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岔子?林夫人觉得这只是岔子吗?”魏夫人淡淡地开口,“皇后娘娘,柔良人自入宫来谨守本分,从未与人结怨。今日在您的千秋宴上遭此暗算,若只当是‘岔子’,怕是难平人心。”

许夫人亦抹泪道:“是啊皇后娘娘,这生漆粉沾了皮肉便又痒又痛,若真是无心之失,怎会偏落在柔良人的领口后襟?那处贴身,最是磨人......”

“谨守本分?从未与人结怨?”余少云嘲讽一笑,“魏夫人在宫外,怕是不知道柔良人的本事,贵妃娘娘总该清楚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事是沈良人做的?不对,是贤妃做的吗?”方允娴质问道。

不等余少云回答,方允娴冷哼一声,“沈落霞要有这本事,就不只是贤妃了。”

“宫中沈家人,可不只贤妃和沈良人。”余少云似笑非笑地道。

“你是想说此事是太后所为?”方允娴猛地拔高声音,不顾魏夫人在旁扯她衣袖。

“本宫可没这么说。”余少云垂下眼帘,语气平淡,“是贵妃自己想多了。”

方允娴扯出被魏夫人拉着的衣袖,暴躁地道:“你少在这里左右而言他,本宫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反正柔良人是在你启元宫出事的,你就必须给一个交待。去年的事,让你糊弄过去了,今年,你休想再糊弄。”

这话的意思听着,有些不对,余少云脸色微沉,“贵妃这话说的,倒像是本宫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年之事早有定论,是贵妃自己揣着疑心不肯放下,如今竟要攀扯到本宫头上?柔良人在启元宫出事,本宫自会查清楚,但也容不得谁借题发挥,把陈年旧账翻出来混淆视听。”

“什么叫攀扯到你头上,明明就是你做的,你敢做不敢认。”方允娴叫嚷道。

“贵妃娘娘慎言!”魏夫人急得又去扯她的衣袖。

余少云厉声道:“贵妃你太放肆!本宫乃中宫皇后,统摄六宫,岂容你这般无凭无据便信口雌黄、肆意诬陷?今日之事尚未查清,你便血口喷人,将污水泼向本宫,眼里还有没有宫规礼制,还有没有君臣尊卑?”

林夫人嗤笑地道:“贵妃娘娘还真是被宠得没了规矩,皇后娘娘在此,哪容得你这般大呼小叫?即便心里急着为柔良人讨公道,也该守着分寸才是。”

魏夫人被自家这个蠢女儿气得心口发疼,要不是当年,府中就方允娴的年龄适合,她是绝不会让方允娴嫁进晋王府的。

只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为女儿找补,“皇后娘娘请息怒,您和贵妃娘娘相处多年,也知道她素来是有口无心的,并非有意冲撞娘娘。还请娘娘念在往日情分上,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先将眼下的事查清楚才是要紧的。

“往日情分?魏夫人倒是提醒本宫了。当年本宫初入晋王府,贵妃还是侧妃时,倒确实有过几分‘情分’。只是这份情分,早已被贵妃一次次的莽撞心性磨得差不多了。”余少云一直记恨方允娴仗着是陛下的表妹,冲撞她,不尊重她。

方允娴被这话刺得一噎,刚要张口反驳,却被魏夫人死死按住手腕。

魏夫人赔着笑:“娘娘说笑了,这情分哪能说磨没就没的?贵妃娘娘这性子,若不是仗着娘娘您宽宏大量,她那能安稳至今?今日之事是她不对,回头妾身定会好好说说她,让她给娘娘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余少云摆了摆手,“本宫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