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破例
这一夜，他终究是没有像往年那样，前往启元宫，去陪伴余少云。
启元宫内，余少云枯坐在窗边，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窗外的漏壶滴答作响，不知不觉已过了子夜，那道熟悉清道鞭声和明黄身影，始终是没有出现。
吟芳轻步走进来，见她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由放柔了声音劝道：“娘娘，夜已深了，阶下的露水都凝了霜气，您这般坐着快两个时辰了，仔细寒气侵体。陛下许是在养心殿被急务绊住了脚，您先回内殿歇着吧？”
“急务？”余少云哂笑，“罢了，本宫累了，本宫不等了。”
说着，她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内殿走去。
吟芳轻叹一口气，跟上去伺候。
夜渐深，有人早已经安然入睡，有人辗转难眠到天明。
二月初十，依旧是个晴朗的春日，各宫嫔妃如常前往启元宫，给余少云请安。
余少云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瞧着倒也遮去了几分倦色，但她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蔫颓。
在众嫔妃的请安声中，她的唇边勾起惯常的端庄笑容，只是那笑意浮在脸上，假惺惺的。
“皇后娘娘，你这是怎么了？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难不成是做多了亏心事，被鬼敲了门？”方允娴掩嘴，假笑道。
对于贵妃如此的直言不讳，众嫔妃习以为常，不过有好几位嫔妃唇角微扬，目光中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余少云盯着方允娴，眼皮发沉，头也昏昏的，昨夜没合眼的困顿让她懒得绕弯子，开口便带着股子冲劲：“贵妃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本宫会让魏夫人进宫好好教贵妃如何说话，省得满嘴胡言乱语，污了孝贤仁皇后的清誉。”
话一出口，余少云就意识到，她失言了。
她想要说点什么，来维持住正宫的体面，可昨夜熬出的眩晕感忽然涌上来，眼前竟有些发黑，只得攥紧扶手稳住身子，那副强撑的模样，倒让旁边几位看戏的嫔妃眼神更亮了些。
贤妃沈落霞端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顿，茶沫子晃了晃。
她抬眼时，正撞见佳婕妤谢知意投来的目光，两人眼神在半空一碰，都飞快地收了回去，只那微微蹙起的眉尖，藏着同样的讶异。
皇后素来说话委婉，今儿竟被激得这般直白，想来是昨夜真没歇好，连平日的从容都失了。
余少云接过吟芳递过来的浓茶，喝了半盏，起身道：“去慈宁宫吧，一会本宫还有正事要办。”
众嫔妃各自乘了轿辇，往慈宁宫去。余少云的明黄凤辇走在最前，轿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她端正坐着，却微微垂着眼，神情委顿。
到了慈宁宫门口，众嫔妃下轿，簇拥着她往里走。
沈太后已在正殿坐着，见人进来，目光在余少云脸上停了停。
那层厚粉盖不住的倦色，还有眉宇间藏着的那点蔫颓，都落进太后眼里。
沈太后脸上神色如常的温和，可眼神里却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稍纵即。
显然，昨夜皇帝没去启元宫的事，她早已知晓。
宫规里虽没有规定过，皇后生辰皇帝必须去陪伴。
但这些年，萧浔除了一直遵守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必去启元宫外，在皇后生辰，大皇子生辰，都会去启元宫陪伴皇后。
宫里人都默认了这个规矩，可今年，他破了这个规矩，这意味着帝后之间的隙间加深了。
沈太后对此是乐见的，可嘴上对余少云极尽关心，“皇后啊，虽然宫务繁忙，但你得注意身子。若是累着了，也叫贵妃、贤妃分担一点，别可别硬撑着。”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珍珠：“去把哀家那盒参膏取来，给皇后带回去，每日晨起用温水调了喝，补补精神。”
“劳母后挂心了，儿臣无碍。昨日是儿臣的千秋节，多喝了几杯，身子便有些不适，偏生又闹出柔良人沾染生漆粉的事，累得儿臣昨晚上没歇好，今儿才没了精神，还请母后见谅。”余少云强打起精神，应付沈太后。
对余少云的嘴硬，沈太后没有拆穿，顺势关心起魏静伊来，“柔良人好生生的怎么会沾染上生漆粉？那东西沾了肌肤，人可要受苦的。皇后得好好查查，断不能让后宫里出现这种阴损之事。”
“宫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这样阴损之人，做出这等阴损之事，也不怕损了阴德，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余少云这是指着秃驴骂和尚。
沈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早就做到唾面自干，对余少云的指桑骂槐，一点都不在意，“是啊，宫里最忌讳这等阴私伎俩。不过查归查，也别太过急。省得伤了身子，让人担心。”
“母后放心，儿臣会好好保养身子的。”余少云示意吟芳接过珍珠手中的参膏，“多谢母后的参膏，儿臣一定会每天调水饮用。”
婆媳俩一番虚情假意后，余少云才带着众嫔妃离开慈宁宫。
就在方允娴和魏静伊回翊坤宫没多久，王福全带着皇帝萧浔的圣旨来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柔良人魏氏，性娴淑慎，持礼恭谨。近日偶遭微恙，朕心恻然，特晋封其为柔美人，赐银二百两、锦缎十匹，以资调养。钦此！”
“妾身魏氏，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魏静伊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扬眉吐气的轻快。
短短二十天，她就从选侍成为了美人，还有封号，端端压住了沈朝雾，这晋升的速度，远胜得宠的佳婕妤，等她怀上龙裔，位份必定要高于佳婕妤！
王福全又笑眯眯地补了句：“柔美人，陛下说了，您安心养伤便是，宫里的事自有皇后娘娘主持公道。这晋封的恩典，也是盼您早日康复呢。”
“请王公公转告陛下，就说妾身一定好好养伤，待伤好后，就能尽心侍奉陛下了。”魏静伊含羞带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