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祝由十三科
上回书说到。
那医官被童贯的内侍刀压了脖颈儿推至宋粲的身前。颤颤巍巍的拿出针包,垫了那宋粲的手,望了那宋粲,口中道:
“你果真不姓孙!若是医你不活,怎有颜面对我帅正平!断是一头碰死!也不敢脏了将军的墓穴也。”
然,手指按了他的寸关尺,倒是一个徒手冰凉,触之如冰。饶是一个绝望了闭眼。
便是将手指掐到那宋粲的肉里,也寻不得一点的脉跳!
那老医官且不甘心,便是掰了那宋粲的口,细细的看了。
然,这一眼看罢,且是一个心凉!
见那宋粲却是眼混口干,便无一丝血色在那口舌上面。
看罢却是一个真擦汗,直甩手啊,只想抽自家这张胡说的烂嘴!心下后悔了道:这就是一死人啊!大话说的有些早了!
然,这大话既然说了,又不敢说出个不字。
却也知晓这眼前的配军且是那正平医帅之后,便又是不甘心也。
且从怀中颤颤巍巍的掏出照子,着袍袖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番,便伸到那宋粲鼻下。
见那照子上便无丝毫的湿气在上面。
此乃气息全无之相也!那医官看罢心下一沉。瞬间,满头汗便被激了出来,滴滴答答的顺了鼻尖往下滴。
倒是顾不得擦汗,伸手忙扯了那宋粲胸口的衣衫,将手探了进去。
倒是还好,还能感觉到一丝温热护了心脉。且又是个心下一喜,心下庆幸道:好在还是个有救!
于是乎,急急的跑了,望那内外挤挤挨挨的军士要了烈酒浇在手上。又忙不迭的跑进来,伸了手让内侍用火折点了,让那周围内侍扶那宋粲坐起,便是向北手指翻动起剑指!口中急急念灵咒:
“祝由掌法巧妙无穷,十五法印在掌中,观山山崩,观地地裂,观魔无踪,观病病好,观灾灾灭!与我醒来!”
咦?医生也念咒?
这都把这老头逼成什么样了?都开始起坛作法了!有这念咒的功夫,你倒是给他看病啊!
倒是也不能这样说,此乃“祝由十三科”。也是中医医术的一种流派。
此法说起来倒是个玄乎。据说,这玩意儿是通过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疗法、心理疗法、催眠疗法、音乐疗法……等多种治疗手段,和方式,去祛除患者的病痛!
理论依据麽,倒是源于《黄帝内经》中的“移精变气”之理。
那位问了。
“移精”?还“变气”?你说的什么啊!我们还是孩子!
赶紧打住,你这思想需要端正一下。
“移精变气”说起来也不难理解。属于一种通过转移病人精神,去影响,或改变脏腑气机紊乱状态的方法。跟你这帮还是孩子想的那玩意儿可不着边!
而且,祝由十三科也不是十三种用法,祝由二字最早见于医书《素问》。唐代太医署中设立咒禁科,到宋逐渐形成体系。元明之际,太医院设立十三科,祝由科为第十三科。并不是后来传说中的祝由术有十三种用法。
这玩意真的假的?这不是封建迷信麽?
是不是封建迷信我也不是很清楚,西医也有类似的玩意儿。只不过他们叫心理暗示,或者催眠,属于心理学范畴。
具体好不好用的,我也不太知道,也没见过生活中有人用这玩意治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会子这老医官真的没招了。
因为对宋粲这样的病人,你给他作心理暗示?那叫一个说胡话!
便是起手请下诸仙神,心下求得满天佛,口中许下弘天大愿。
不念咒也没办法啊!实在是真没辙了!眼前这位?嗨!这他妈就是死人一个啊!都凉透了!
说那老医官念罢,且用蘸了火酒的手在那宋粲心口后背卖力的搓擦拍打。
周围人等顿时屏气吞声,看着那医官施救,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只是那宋若抽泣之声倒是分外的让人心疼。
此时,却只听马厩外一声响动,便是那银川砦守将抚远皇城使谢延亭却再也经当不住这番刺激,咣当一声瘫倒在地。堪堪一城守将一头栽倒身边,本城兵校便也无人肯扶他一把,更有甚之冷眼啐之。
说这谢延亭怎的来了?
还怎的来了?那旁越一到将军府,便将他拿下!出了这事,这相关的人等且是脱不得干系,肯定是要拿的。
即便是宋粲有个马高瞪低的也能找个人来解恨!说来,也算是给童贯一个交代。
然,这银川砦守将抚远皇城使谢延亭被武康军节度使参军待人拿下,那手下的校尉并那帮偏副也是一个不安心,不是说是康军节度使前来劳军麽?怎的不由分说的就把人给拿了?心下饶是一个不安分,便也是一个乌泱泱的跟了来。
这行伍之人虽是粗鄙且读书者甚少,倒是比那京中庙堂之上,满腹经纶者,要好去了不知多少。且知道善恶恩仇,也识得大义名分。
适才方从那武康军节度使参军言语中得知,这救下这银川砦已成官军、百姓的配军孙佚,便是那殿前司马军虞侯——敕封的宣武将军,武胜军中的中郎将,医帅宋正平之后,宋粲,宋柏然是也。
且不说他那大德大善爹,便是这小将军的威名,于那些个西北官兵中,饶是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不曾见那少年将军面,然,平夏一战,亦是于此地。
医帅正平麾下马军,于百里狼烟中飞驰陷阵,军士皆挂白布靠旗,上墨书三个大字——“柏然在”。
那帮狠人!一路冲军略阵,那叫一个猛如虎狼,稳似老狗!万马军中出出入入,若无人之境。
救危难、伤残者于乱阵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此话,且是旧人得见说与新人,于这西北军中口口相传,且是将那白袍的少年将军传说成战神一般的存在。
那上书“柏然在”背旗,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然却依旧在那西北兵将心中猎猎作响!
有那么神奇麽?
神奇?
当兵打仗,且不是吃粮应卯那么简单。
有了这医帅在,那叫一个伤了有人管,死了有人埋!全无后顾之忧!
况且,与那万马军中搏命,且不只是一个建功立业。军功虽是一个显赫,能荫护子嗣!但你也得有命去拿!
别说与敌兵拿刀对砍了厮杀,更多者,还不曾见那敌兵来,便被那飞来的雷石炸成一个八成熟了!
万马乱阵,但凡能见到这“柏然在”背旗,那就如同看见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座驾临凡于这万鬼缠身的修罗场中!能保命的!
殊不知那一战,那“柏然在”的背旗下,抢出了多少条人命来!
此番,银川砦众又得见这昔日少年白袍。化名孙佚,领一城疲敝涣散之兵,两千残甲,拒敌三万之众于国门之外。又请下天师火龙,残敌万余于危城之下,而自损不过三百尔。
这哪是配军啊!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天神下凡!
只此一战,便是成就了那“孙佚”战神之威名。
以至于,宋夏两军并边民,均视之为天神临凡,天煞星降世。
城中百姓感其恩德,便是捐了钱物,于城门楼上建了一座“病七郎”庙,日日焚香,天天上供。
这军民都把他当神仙拜了,你这守将谢延亭饶是个过分。
将这贪墨军功之事做的一个昭彰!且是让这一城的军民瞠目结舌。
你冒功领赏倒是个罢了!那配军孙佚且不与你争!且作一个事后拂袖去,重回劳惩营马厩安心当他的配军养马。
饶是你这谢延亭着实的可恨!人家都不与你争功了,你却如此待他也?倒是要杀人灭口麽?
如若如此,便是将这满城的兵丁副将统统的杀掉,才能瞒住你做的那些个苟且之事!
且不说那门外一干银川砦的兵将各个义愤填膺,将那守将谢延亭孤立于一旁,愤愤以目视之。
这马厩内,却是一番的忙碌。
那医官行罢推拿活血之术,忙又用那照子探宋粲鼻息。
虽是得一个略带潮气,然却也是一个气若游丝。
那老医官看了手中的照子且是长出了一口气来。
那童贯见他一个长气呼出,便是紧紧的抱了那宋若,急急的问道:
“怎的?”
那医官,且擦了额头上如瀑的汗水,道了声:
“有气息也!”
说罢,也是个不敢耽搁,又平了心气,压了气息,将手指压在那宋粲脉搏之上。
那医官三指叩定了寸关尺问了那宋粲的心肝胆肾,却是刚刚搭上,却是好似被烫了一般抽回收来。且是唬得众人一声惊呼。
然,见那医官且又口中念了诸天,稳了心神,换了那宋粲的右手,查了肺脾命门。
倒是眉头紧锁,自道了一声“怪哉?”只这一声,便让那童贯心下一紧。
慌忙抱了宋若起身,上前一脚跺在那医官身上,口中叫道:
“你要急死我哉!”
却不是关心那宋粲性命如何,只因那官家再说那“物是人无心”的话来便是如何应对也。难不成交出个死人与他也?
说那童贯伺候官家便是从那端王府为始,对这官家的脾性却是了如指掌。
纵使千百称心,然,便有一事有得闪失,那先前的千百样的好便也就跟着一笔勾销了去。
要不然也不会深恶那蔡京,也是一个费劲了心力,保他个不死,焉不知那官家几时想起,却无人与他也。
医官见那童贯神色异样,便赶紧拱手向那童贯道:
“回节度使,宋家公子且因冻饿,寒邪入体所致气血双虚。且忧思过度,导致气机郁结以至昏迷不醒。只是这脉象……”
童贯却听不得他的絮絮叨叨,急急骂道:
“该杀的夯货!与我说怎治!”
那医官挨了骂便赶紧拱手,颤声道:
“于城中寻一暖阁,每日药膳调养便可。且是看宋家公子造化,若能咽下便是有命也。”
那童贯听罢一喜,适才那旁越倒是灌了那棺菌熬的水却见那宋粲咽下。
但这心下又是一个着实放心不下,又急急的追问道:
“只是药膳调理麽?”
那医官正身回道:
“此乃我帅正平的医方,鑫谷散也!掺了米粥做得药膳即可。”
童贯听了“正平”二字便是一个放心,口中连声道:
“极好,极好,快抬了去……”
说罢,望了门外那帮银川砦的兵将,大声问:
“城中可有暖阁?”
话音未落,那门外的校尉、副将早就按耐不住。
那校尉曹柯便赶紧入的门来拱手,身后副将便是七手八脚拆了那门板扛了进来,稳稳当当的将那宋粲抬到门外车上。
童贯却是听那医官如此说来,倒是欣喜,抱了那宋若道:
“你爹命大!随丈丈看你爹去?”
见那宋若点头便抱着那宋若,却也不顾身上的伤痛,一拐一拐的爬上了车。
那班内侍见童贯先走,便压了身下的兵马都头问那参军旁越道:
“参军,这物件怎处?”
这话问的那旁越且是一个歪头。
尽管那马军都头百般的媚眼,满脸的谄笑,依旧让那旁越想不出个用处来。
身边的常随倒是体恤主家。便谄媚一笑抽了刀在鞋底蹭了蹭,转头望那都头笑道:
“来来来,你我本是一刀的债缘。身处个脖颈儿,挨了刀赶紧走路投胎,莫要再寻来生事!”
说罢,且是一把提了那都头的头发,献出个脖颈便要下刀。却听得那旁越急急的叫了一声:
“慢!”
只这一声便让那都头慌忙也跟了哭喊了叫了声“慢!”
那常随听了赶紧停了刀去,抬眼看那旁越。
但见着马面的中官且抠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思忖半晌了,暗自道:
“倒是有个好去处与他……”
说罢吩咐那常随道:
“着人,送到京城周门公处,做个勘刑官罢。”
那马军都头见那旁越饶他一死,且还能进京当个什么“官”。便也不顾那些个内侍压制,挣扎起身,便是一个磕头如捣蒜,口中更是千恩万谢。
这般的千恩万谢倒是那班内侍捂嘴笑了。
那都头却不知着周门公处便是那冰井司。这“勘刑官”虽是带了个“官”字,倒不是个什么官,亦无官俸与他。
却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便是冰井司发明个什么新鲜玩意,便提那“勘刑官”来,在他身上试验效果,看看那刑具中用不中用也。
但是,这“勘刑官”也是个官,属于朝廷的财产,倒是不能让他死了。实验完了,还的费心费力的医治好了。
于是乎,这“勘刑官”,只那一句话“万死而不得其终”。
若在京中谁被说要被送去做那勘刑官,便是还未等人来拿,且寻了个墙角一头撞死。即便一下撞不死,也得寻了机会咬舌自尽。赶紧的自行了断,也不愿意受那万般难捱之苦。
那旁越说罢便是出门,却见不远处那银川砦守将抚远皇城使谢延亭挨在地上颤抖不止,便又回头,望那马厩中叫了声:
“顾成!”
那屋内且在和那马军都头玩闹的常随,听了主家唤他,便丢下那马军都头,收了腰刀跑出马厩,望那旁越躬身叫了一声:
“二爹”
那旁越拉了那常随顾成近身,望了那屋内的都头一眼小声道:
“打听他家小三族,与那皇城使一并关押……”
那唤做顾成的常随倒是机灵,且叫了一声“是了”便是一个起身。然却还未跑,却又被旁越一把拉住,小声道:
“与他刀剑,只能出一人于此门。”
顾成听罢,且将那眼珠一转。遂,躬身笑道:
“妥了!”
说罢,便转身招呼了内侍,小声吩咐,嘻嘻哈哈的让众内侍且去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