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雕到手
裂谷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
三狗子缩了缩脖子,看着对面悬崖壁上那团阴影,声音带着颤:“光阳,这玩意儿叫鬼见愁是有道理的。那窝在岩檐下凹进去的地方,离崖顶少说二三十米,下不去。
离谷底更高,仰脖子看都费劲。雕又精,窝口正对着裂谷,飞回来老远就能瞧见底下动静…”
陈光阳没说话,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对面的山壁。
他看到了三狗子指出的雕粪痕迹和那片挂在灌木上的、带有独特黑褐色横斑的粗硬尾羽,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确实是虎头雕,而且是成年的大家伙。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岩檐下方,离雕巢不远、一处相对平缓些的石台上,那里似乎有动物骸骨散落。
“看见那个石台没?”陈光阳沉声问。
三狗子眯着眼仔细瞧了瞧,点点头:“嗯,像是个歇脚的地儿,也可能是雕吃东西的地方。”
“就那儿。”陈光阳果断道,“雕回巢前,多半会在那里停一下,梳理羽毛或者处理猎物。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可…那么高,咋过去?飞过去啊?”三狗子完全懵了。
“不用过去。”陈光阳从肩上卸下从老铁头那里买来的特制钢丝套索包,又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捆结实的登山绳。
他指着裂谷靠近他们这边的崖顶边缘,一处突出且稳固的巨石:“你,带着绳子到那石头后面藏着,把绳子一头在石头上系死,另一头放下来,听我信号再拉。记住,我不喊,你脑袋都不能露出来!”
“那…那你呢?”三狗子看着深不见底的裂谷,有点腿软。
“我下去。”
陈光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开始脱掉厚外套,露出里面紧身的衬衫,然后迅速将钢丝套索整理好,扣在腰间的皮带上。
那新淬的精钢夹口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他又把登山绳仔细盘好,一头牢牢拴在自己腰上。
“下…下谷底?光阳,这太险了!谷底都是乱石头,掉下去…”
三狗子脸都白了。
“不是谷底,是这里。”
陈光阳指了指他们脚下悬崖壁上一道窄窄的、几乎被藤蔓和灌木掩盖的裂缝,“这道缝能通到下面一点,有个小平台,正好被上面凸出的岩石挡住,对面看不见。
我从这里下到那个平台上。你在上面系好绳子,听我喊,就把绳子扔下来给我。我只有一次机会,等雕落在那石台上,我用套索。一旦得手,你就玩命拉绳子!”
三狗子看着那道黑黢黢的裂缝,又看看陈光阳坚毅的脸,知道劝不住。他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中!光阳,我…我拼了命也给你拉上来!”
陈光阳拍拍他肩膀:“记住,沉住气,别慌。”
说完,他不再犹豫,像一只壁虎般,手脚并用,灵巧地钻进那道狭窄的岩缝,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三狗子不敢怠慢,立刻抱着绳子跑到指定的大石头后。
使出吃奶的劲儿把绳子一头在巨石根部打了几个死结,确认纹丝不动后,抱着剩下的绳圈,缩在后面,心脏怦怦直跳,耳朵竖得老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裂谷里的风似乎更大了,吹得人脸颊生疼。
三狗子感觉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下面传来了陈光阳压低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扔绳子!对着裂缝口!”
三狗子深吸一口气,探出半个身子,瞅准那道裂缝口,“唰”地把绳子抛了下去。
绳子像一条长蛇,迅速没入裂缝下的阴影里。
很快,底下传来三下有力的拽动。
信号收到!
一切准备就绪,真正的等待开始了。
三狗子紧紧攥着绳子,手心全是汗。
陈光阳则蜷缩在那个不足两平米、布满苔藓和碎石的小平台上,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
他调整呼吸,几乎微不可闻,目光越过狭窄的谷缝,死死锁定对面那个关键的石台,手中紧握着那盘开了口的钢丝套索。
老铁头的手艺确实精湛,套索的活扣做得极其灵敏。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中夹杂了一丝异响。
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撕裂天空的利刃,带着一股强劲的气流,从裂谷上方俯冲而下。
正是那只虎头雕!它展开的翅膀接近两米,翼尖的初级飞羽在高速飞行中微微上翘,如精钢打造。
暗栗色的头和颈部羽毛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油亮,锐利的钩喙和金黄的眼瞳透着一股俾睨众生的野性与威严。
它以惊人的精准度,双爪微收,稳稳地落在了那块石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几颗小石子被震落谷底。
巨雕昂首挺立,警惕地转动着脖子,扫视着裂谷和对面的山壁。
金色的瞳孔如同两盏小灯,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它的审视。
陈光阳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时候他太庆幸了,没有带海东青是对的。
不然很容易直接将这虎头雕逼跑!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瞬。
此刻巨雕刚刚落地,姿态放松但警觉最高,是套索出手的最佳时机。
再等它梳理羽毛放松下来或准备起飞,成功的几率会骤降。
巨雕似乎没有发现潜伏在下方阴影中的威胁,它低下了头,用喙整理了一下胸前略显凌乱的羽毛。
就是现在!
陈光阳眼中精光爆射!
他全身力量瞬间爆发,腰部猛地拧转,甩臂、抖腕!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那盘特制的钢丝套索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嗖”地一声,像一道精准的黑色闪电,划破峡谷的晦暗空间!
套索的目标并非雕的头颈!
那太容易被警觉的猛禽躲开,也容易在挣扎中勒死猎物。
陈光阳的目标是它刚刚收起、尚未完全站稳的双爪!
套索的活扣在空中展开,在陈光阳精妙绝伦的控索技巧下,如同长了眼睛般,恰好套向巨雕两只并拢的脚踝!
然而,顶级掠食者的警觉远超想象!
就在钢丝索几乎触及爪踝的刹那,虎头雕似乎感应到了那微不可察的破空声和金属寒意,它炸毛般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唳鸣!
双翅猛然张开,身体瞬间腾空而起,两只巨大的、如同精钢铸就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威势,本能地狠狠抓向袭来的异物!
“当啷!”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小平台上炸响!精钢夹口与雕爪剧烈碰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顺着钢丝索传递过来,震得陈光阳虎口发麻,险些脱手!
第一击,失败了!
套索未能如愿锁住双爪,只是在剧烈的碰撞和雕爪的蹬抓下,精钢夹口勉强挂住了雕的其中一只爪子的根部!
猛禽的挣扎力量大得惊人,钢丝索瞬间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
“拉!!”
陈光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巨大的力量对抗而扭曲!
同时,他双手死死攥紧套索的末端,双脚死死蹬住湿滑的岩壁,整个身体向后倾斜,如同一根嵌入岩石的钢钎!
他在用自己的体重和力量,强行拖拽这只空中霸主!
崖顶的三狗子,在听到下面金铁交鸣和陈光阳嘶吼的瞬间,早已积蓄的力量彻底爆发!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牛犊子,嚎叫着“啊……哎呦我草啊!”。
双臂肌肉坟起,用上了全身力气,甚至不惜用肩膀顶住巨石借力,玩命地向上拉动绳索!
陈光阳腰间的绳子瞬间绷紧,巨大的拖拽力将他猛地向上带起!
但他依然没有松开手中的套索!
一人一雕,通过那根坚韧的钢丝索,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角力!
虎头雕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下方和上方的双重巨力彻底激怒!
它发出狂暴到极点的嘶鸣,巨大的翅膀疯狂扇动,卷起猛烈的旋风!
它试图用另一只自由的爪子去撕扯钢丝索,锋利的爪尖在钢丝上划出一溜火花!
同时,它拼命振翅,想要拔高飞走,巨大的升力拉扯着陈光阳和三狗子!
绳索和钢丝索在空中剧烈晃动!
陈光阳的身体被带得在狭窄的平台上东撞西碰,碎石簌簌落下。
他死死咬着牙,任凭手臂被勒得生疼,任凭身体被拉扯撞击,就是不放手!
他知道,只要松手,前功尽弃!这只雕王一旦脱困,再想抓住它难如登天!
“拉!三狗子!别停!!”陈光阳再次怒吼,声音带着血腥味。
崖顶的三狗子脸红脖子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唇被咬出了血。
每一次雕翅膀的扇动都让绳子剧烈抖动,几乎要把他拽下去。
但他脑子里只剩下陈光阳的命令:“玩命拉!”
他用脚死死抵住地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一寸寸,一尺尺地向上收着绳子,将陈光阳连同那只挣扎的巨雕,一点点从裂谷深处拖上来!
虎头雕的挣扎越来越狂暴,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它从未遇到过如此顽强、如此难缠的“猎物”!
钢丝索深深勒进它爪踝的皮肉,每一次挣扎都带来剧痛,反而让它更加疯狂。
它开始用尖喙狠狠啄击钢丝索和精钢夹口,发出密集的“铛铛”声。
陈光阳被越拉越高,已经能看到崖顶的边缘。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雕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翅膀扇动带来的气流冲击。
他看准一个雕因剧痛而动作稍缓的瞬间,左手依旧死死拽着套索末端,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这是他出发之前专门找程大牛逼配出来的迷药。
出发前,陈光阳把它小心包好,搓成几个小团,外面裹了一层兽脂。
他飞快地咬开油纸包,捻出一小块混着兽脂的药团,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精准地砸向雕因为狂怒而张开嘶鸣的鸟喙!
药团准确地飞入雕的口中!
猛禽的嘶鸣戛然而止,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异物噎了一下。
它本能地甩头想吐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但这一下干扰吸引了雕大部分的注意力,也让它吸入了一些粉末,挣扎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和不协调。
就是这短暂的迟滞!
陈光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借着三狗子向上拉拽的力量,猛地从裂谷边缘翻身跃上崖顶!
他落地一个滚翻卸去冲力,半跪在地,双手依旧死死握着钢丝索,发出雷霆般的吼声:
“过来!!”
三狗子见状,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臂再次奋力一收!
“嘎!”虎头雕发出一声不甘、愤怒又带着一丝惊悸的长鸣。
巨大的身躯终于被这股合力完全拖拽着,轰然摔落在崖顶的空地上!
尘土飞扬!
雕落地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最猛烈的挣扎!
利爪狂抓,翅膀疯狂扑打,碎石乱飞,尘土弥漫!
三狗子被这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开那致命的翅膀拍打范围。
陈光阳却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
他躲开尖锐的喙啄和利爪的抓挠,整个人不顾一切地扑压在雕剧烈挣扎的背部!
他用自己的体重死死压住雕的翅膀根部。
那是它们力量的源泉!
此刻套索已深深嵌入雕爪,无需再拉。
他双手如铁钳般闪电般伸出,死死抓住了雕的两只翅膀根部关节,用尽全身力气向中心锁死、下压!
“拿绳子!捆它的翅膀和爪子!”
陈光阳冲吓傻了的三狗子吼道,他的声音嘶哑,额头青筋暴跳,整个人如同在和一头洪荒猛兽搏斗,全身肌肉都在剧烈颤抖。
三狗子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抓起剩余的登山绳,哆嗦着扑过去。
他避开雕疯狂扭动的头部和乱蹬的爪子,在陈光阳的吼声指挥下,用绳索飞快地在雕的翅膀根部和大腿关节处缠绕、打结。
雕的力气太大,好几次差点挣脱,全靠陈光阳用身体死死压制住它的核心发力点。
两人合力,如同驯服一条暴龙!
绳索一道道收紧,将那双威猛的翅膀牢牢束缚在身体两侧,将那双足以撕裂野狼的利爪也紧紧捆在了一起。
虎头雕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迟缓,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药效上涌带来的迷离。
它的唳鸣也变成了低沉的、断续的呜咽。
程大牛逼的药开始在它体内发挥作用。
当最后一根绳索勒紧打上死结,陈光阳才像虚脱一般,从雕身上滚落下来。
仰面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大汗淋漓。
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手臂上被钢丝索勒出的血痕和搏斗中刮擦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三狗子更是直接瘫软在地,浑身像散了架,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停地颤抖。
脸上又是尘土又是汗水,还有一点被碎石划破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难以置信。
两人身边,那只威猛绝伦的天空霸主虎头雕王,此刻被捆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粽子。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飞行和爪牙之利,只能徒劳地在地上扭动,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咕噜声。
它油亮的羽毛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但那双即使被药物影响依旧锐利的黄金瞳,依旧死死地瞪着陈光阳,燃烧着不屈的怒火。
山风吹过,卷起崖顶的尘土和几片落叶。
裂谷深处,仿佛还回荡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的回音。
陈光阳喘息稍定,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眼前这只即便被俘也依旧散发着桀骜不驯气息的巨雕。
眼中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片凝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伸手,轻轻拂去雕羽翼上沾着的一小块苔藓。
“哎我操,终于成了。”
秋风刀子似的刮过靠山屯外莽莽苍苍的山林,卷起枯黄的落叶扑打在陈光阳和三狗子身上。
两人瘫在裂谷边缘的冷硬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浓浓的白气,肺里火烧火燎。
身边,那只被钢丝索与麻绳捆得如同粽子、覆盖着珍贵虎纹斑斓羽毛的庞然大物,正用那双熔金淬火般的锐利眼瞳死死盯着陈光阳,里面翻腾着不屈的野性与穿透骨髓的怒火。
每一次挣扎,哪怕被药物压制得有些昏迷不堪,那强健翅膀的微弱扑腾和铁钩般的喙开合。
都带着猛禽之王陨落后的滔天恨意,看得一旁的三狗子心胆俱寒。
“光…光阳哥,”三狗子牙齿打颤,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这玩意儿…真不会把咱俩生啃了吧?”
陈光阳没立刻答话,他缓缓坐起身,背后的衣服早已被岩石磨破,渗出的血痕混着泥土草屑,凝固在秋日冰冷的空气里,手上更是布满了绳索勒出的深紫淤痕和冻裂的血口子。
他只是疲惫地摆摆手,目光沉凝地扫过雕王,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弄结实点,别半道让它挣开了。”
他脱下身上那件还算完好的厚实外衣,
仔细地、一层层裹在雕王头上,隔绝了那锥子般的视线,也让它安静了些许。
两人合力,又加固了好几道绳索。
回程的路,拖着这样一个几乎耗尽灵魂才捕获的活“战利品”,比来时攀登“鬼见愁”更加漫长十倍。
沉重的雕王被两人用坚韧的木杠抬着,每一步都深陷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山路上。
直到夜幕完全笼罩山林,靠山屯稀疏昏黄的灯火才在视野尽头浮现。
陈光阳没惊动任何人,和三狗子连夜弄了个笼子。
第二天日头高悬时,一个临时赶制、却异常坚固的橡木笼子出现在陈光阳院中。
笼条是碗口粗的硬木,缝隙处用粗铁丝密密麻麻缠绕加固,正面留了个小门,上面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黄铜大锁。
陈光阳仔细检查过每一处接榫,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和三狗子一起,用极其小心的动作,连拖带扛,将依旧蒙着头、被绳索束缚的雕王挪进了这个特制的囚牢。
然后再将其搬到了挎斗摩托上。
陈光阳不由得有些激动。
他妈的,用雕王换卡车,上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事儿啊!
那四辆大卡车,眼瞅就要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