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这种距离感,让她显得高贵而难以企及。
而这清冷之下,是寒梅般的孤傲。
这种傲不是傲慢,而是一种独特的自信,源于对自身学识和品格的笃定。
她的脊背永远挺直,下巴微微扬起,却不会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她的眼神极富表现力,在平静的表面下,隐隐迸发出锐利的光彩。
当她的目光扫过景物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漫不经心,而是带着审视和思考的意味,仿佛在解读一本深奥的典籍。
她凝望远方绵无际的城沿,眼中闪烁着一抹期待、好奇、还有炽热深沉的情绪波动。
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下变幻着色彩,时而如蜜糖般温暖,时而如寒星般清冷。
城墙的轮廓倒映在她眼中,仿佛在她眼底展开了一幅宏伟的画卷。
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走出,赶忙起身撑伞搀扶着:
“小姐,日头正毒,当心中了暑气。”
丫鬟的手刚刚触到她的衣袖,就被她轻轻摆手制止了。
她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依然出神望着远方雄伟的城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的边缘,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兰_兰·蚊!穴! ?无·错¨内-容-
远处城楼上飘扬的旗帜,在她眼中化作点点跃动的光斑。
她就这般静静地站着,天蓝色的襦裙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成了一幅绝美的剪影。
她看见官道上满载货物的商队井然有序,田间农夫使用着新式农具劳作,远处隐隐还传来朗朗书声。
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让她心潮澎湃,不禁吟诗一首:
日照龙城万户开,新犁破土燕双回。
书院声声传圣道,工坊夜夜出良材。
九重城阙纳贤士,四海商贾聚宝来。
愿得明君千载治,文风武略耀云台。
这首诗既描绘了眼前新犁破土、书院声声的盛世景象,又暗含对明君千载治的期许。
最后一句更是巧妙地将文治武功并重的新政理念融入其中。
天蓝色的身影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宛如一株空谷幽兰。
她望着这座充满生机的都城,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侍女闻言先是一怔,手中帕子险些滑落。
原是因着那诗句中“新犁破土燕双回”的意象,恰与她方才瞧见的田间景象重合了。
她杏眼微睁,唇瓣不自觉地跟着默念最后一句“文风武略耀云台”,待品出其中颂圣之意,颊上顿时飞起些许红云。,k-a′k.a-x`s.w^.!c+o.m,
侍女青娥急急转身扶住车辕,仰头望着自家小姐。
她梳的双环髻因着动作微乱,簪的野菊瓣儿簌簌落在肩头:
“小姐这诗做得真好!方才奴婢瞧见田里那些新式犁具,正不知如何形容呢!”
说话间她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带,眼中闪着雀跃的光:
“尤其是工坊夜夜出良材这句。昨儿投宿时听驿丞说,京城西郊新建的工坊昼夜不停赶制农具呢!”
忽见她踮脚指向官道右侧。
但见三五个农人正试用曲辕犁,犁头翻起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青娥嗓音里带着惊叹:“小姐您看!那犁果真省力,老农单手就能扶住!”
她回头时眼角眉梢都漾着笑:“这书里说的,可不就是眼前这般太平景象么?”
注意到女子天蓝色襦裙被风吹得微皱,青娥忙从车内取出莲青披风。
递衣时她瞥见小姐袖口沾了墨渍,便轻声提醒:
“待会进城先找绣庄裁件新衫可好?听说京城时兴在裙角绣麦穗纹,取五谷丰登的吉兆呢。”
说着自己先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槐荫下光影流转,青娥絮絮说着沿途见闻,时而比划新式水车模样,时而学集市上官差宣讲新政的腔调。
她鬓角的野菊随着动作轻颤,像是被诗中的盛世春风吹动了。
女子立于车辕旁,天蓝色襦裙的广袖被微风拂动如云絮。
她听得青娥雀跃之语,唇角微扬,眸光却仍凝在远处城郭之上。
“你这丫头,倒会抓意象。”她声音清泠似玉磬,袖中露出半截握着书卷的纤指。
“不过见的是曲辕犁,听的是工坊事,便要将夜夜出良材这般直白言语塞进诗里?”
忽而侧首,发间素玉簪掠过一线流光:“可知前朝杜工部《秋兴》中寒衣处处催刀尺,催的何尝真是刀尺?”
青娥正懵懂眨眼,却见自家小姐将书卷轻抵下颔,望着官道上来往的商队沉吟:
“新朝气象,原不必尽循典故。方才见粮车络绎过城门,倒想起《周礼》司关掌国货之节。
如今城门司吏验货时,用的可是户部新印的紫票?”
她忽向道旁柳荫走去,裙裾拂过青草时惊起几只粉蝶。
“你听这蝉声!”俯身拾起片柳叶,指尖轻抚叶脉:“去岁在青州时,蝉鸣里总杂着催租的铜锣响。而今......”
话音未落,远处学堂传来蒙童齐诵《千字文》的声浪,她指尖柳叶倏然旋落于水涧。
女子临水而立,水中倒映着城楼巍峨的轮廓。
她将螺子黛收入袖中,目光随着溪流望向远方田畴。
“今上之仁德,非止于一纸新政。”她声调如溪水叩石,清冷中带着金石之音:
“昔年读《史记·平准书》,见桑弘羊立均输之法,尚以为苛政。而今亲眼得见......”
素手指向官道旁新设的赈济棚,棚下老农正用青花碗接米粥,碗底“官窑御赐”四字在日光下隐约可见。
青娥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粥棚木柱贴着黄纸告示,墨迹犹新:
“圣谕:老弱孤寡每日领粥一升,童叟无欺。”
忽有马蹄声自京城方向来,马上差役高擎龙纹令旗,沿途朗声传诏:
“陛下有旨!今岁蚕丝税减三成,另设劝桑使督授新式织机法!”
女子袖中古书籍被风掀动纸页,露出方才题诗的下阕。
她却不理会,只望着溪水对岸的稚童。
那孩子赤脚踩水花,腰间系着学堂新发的蒙书布袋,布袋绣着“圣上悯农”四字。
“让天下寒士不必再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让织女不复吟缭绫之怨。”
她拾起溪边半片残破陶碗,碗底竟刻着前朝年号:
“这才是真正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陶碗落水时惊散游鱼,涟漪中倒映出城头猎猎龙旗。
青娥怔怔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见天蓝色襦裙被风拂起时,腰间系着的银鱼佩与溪光相映。
那银鱼原是离乡时老夫人所赠,此刻竟像是要在盛世春水中游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