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有钱好办事
宋祁年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毕露。
这辆伏尔加轿车在八十年代的京市街头,依旧是惹眼的存在。
但他无心顾及路人投来的惊奇目光。
宋祁年的视线死死锁定着前方,透过后视镜,他能看到后座上两位哥哥苍白而憔悴的脸。
宋振国和宋振华。
他的大哥,二哥。
两个一辈子在土地上刨食的男人,此刻却被肿瘤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县城到省城,再从省城到京市。
半天时间,宋祁年水米未进,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命。
终于,一块写着“京市协和医院”的巨大牌子,出现在视野尽头。
宋祁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口的巨石一并吐出。
车子稳稳停在医院门口。
“大哥,二哥,我们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宋振国和宋振华对视一眼,眼神里是茫然,是畏惧,也是一丝被弟弟强行注入的希望。
他们佝偻着身子下了车,看着眼前这栋宏伟的苏式建筑,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里,就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宋祁年没有给他们太多感伤的时间,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介绍信。
信封的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他领着两位哥哥,步履坚定地走进了那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人来人往的大厅。
“同志,您好。”
宋祁年拦住一位行色匆匆的年轻护士,脸上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我想打听一下,心胸外科的王建国主任,在哪个办公室?”
护士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这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气质不凡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两个神色紧张的乡下汉子。
“王主任?”
“三楼,左拐走到头就是。”
“谢谢,太感谢了。”
宋祁年连声道谢,护士摆摆手,又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三楼,走廊尽头。
一块木牌挂在门上,黑色的宋体字写着:主任办公室。
宋祁年停下脚步,转过身。
“大哥,二哥,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我先进去跟王主任把情况说说,你们别紧张,啊?”
宋振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去吧,祁年,我们等你。”
宋振华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手心全是汗。
宋祁年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转身,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请进。”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门后传来。
宋祁年推门而入。
办公室不大,收拾得干净利落。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一份病历。
他应该就是王建国主任。
宋祁年反手将门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里的嘈杂。
“王主任,您好。”
王建国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锐利。
“你好,同志,有什么事吗?”
宋祁年快步上前,双手将那封介绍信递了过去。
“我是从南边来的,我们地方医院的李院长推荐我来找您。”
“我两位哥哥,都查出了肿瘤这是他们的病历和介绍信。”
王建国接过信,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先示意宋祁年坐下。
宋祁年却没有坐,他弯下腰,将随身带来的一个布袋子,不着痕迹地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王主任,第一次上门,冒昧打扰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我从老家带的一点土特产,几条烟,两瓶酒,不成敬意,您千万别嫌弃。”
八十年代的人情世故,宋祁年门儿清。
想办事,就得有办事的态度。
王建国看了一眼那个鼓囊囊的袋子,笑了笑,却将袋子又推了回来。
“宋同志,你的心意我领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但这东西,我不能收。我们有纪律。”
“你还是先坐下,我们谈谈病人的情况。”
宋祁年心中一凛。
看来是遇到清正廉洁的主儿了。
他也不再坚持,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反而踏实了几分。
不怕医生有原则,就怕医生没本事。
“主任,您说的是。”
王建国拆开信,仔细地看了起来,又翻了翻带来的病历,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蹙起。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许久,王建国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宋祁年。
“情况我基本了解了。”
“从报告上看,肿瘤的位置都不太好,但好在发现得不算太晚,有手术的机会。”
宋祁年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主任,那……”
王建开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要做,就要做根除术。我们院里刚刚引进了国外最先进的微创技术,创口小,恢复快,成功率也高。”
宋祁年眼中瞬间爆发出光芒。
“但是。”王建国话锋一转:“这个技术,对设备和医生的要求都极高,所以花费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们家属,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他以为,这个话题会让眼前这个年轻人陷入为难。
谁知,宋祁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钱不是问题!”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主任。
“主任,只要能治好我两位哥哥的病,花多少钱,我们都认。您尽管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技术,最好的药!”
“我只有一个要求,救他们的命!”
掷地有声。
王建国看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赞许。
“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现在去办住院手续吧,今天下午,就让他们住进来,明天我们组织专家会诊,尽快敲定手术方案。”
当天下午,住院手续就全部办妥。
宋祁年亲自将大哥和二哥安顿在病房里。
他为他们打开水,铺好床铺,又跑到外面买了崭新的脸盆和毛巾。
他甚至蹲下身,要为哥哥们打水洗脚。
宋振国一把拉住了他,眼圈通红。
这个在工地上叱咤风云,让无数人敬畏的弟弟,此刻却像个最细心的保姆。
“祁年,行了,行了。”
宋振国声音哽咽,一个快五十岁的汉子,此刻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们自己能动弹,你别这么忙活了。”
一旁的宋振华也别过头去,悄悄抹了抹眼睛。
“是啊,三弟。你从家里开了一天车过来,水都没喝一口,赶紧去歇歇吧。你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们俩大男人,在这里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