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你嫌我脏
姜司遥抬起头时,视线里闯入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顺着笔挺的西裤往上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厉初尘站在逆光里,深灰色风衣的下摆还沾着风尘,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初尘哥哥……”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哭腔和狼狈。
黏腻的蛋液顺着脸颊滑进领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凉,廉价的洋葱味钻进鼻腔,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副样子,比被泼了一身脏水更难堪——精心打理的发型乱成鸡窝,白色连衣裙被踩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珍珠项链的碎珠混着烂菜叶黏在裙摆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娇贵?
可身后就是冰冷的墙,根本躲无可躲。
厉初尘快步蹲下身,眉头拧得像团乱麻。他伸手想扶她,指尖刚碰到她的胳膊,就被她猛地甩开——那动作里的抗拒,像根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司遥,你……”他看着她满身污秽的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现在马上叫救护车。”
“别……别叫……”姜司遥急忙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黏腻蹭到他的衬衫上,“我没事……就是脏了点,回家洗洗就好了……”
她怎么能让救护车来?要是被记者拍到厉家大小姐被粉丝当成别人围堵,还弄得这么狼狈,明天的头条绝对会把她钉在耻辱柱上。
厉初尘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她手臂上被菜叶划出的红痕,终究还是没坚持:“我送你回去。”
他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带着淡淡雪松味的布料瞬间将那股馊味隔绝在外。
姜司遥裹紧风衣,指尖攥着衣襟,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心里却泛起一阵苦涩。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厉初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明显的疑惑,“这地方……不是你会来的。”
姜司遥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
总不能说,她是来看姜晚荞笑话的吧?
来之前,她还在车里盘算着,要装作路过的样子,“偶遇”躲在破公寓里的姜晚荞,再假惺惺地递上一瓶水,说几句“姐姐受苦了”的风凉话。
她甚至想好了该怎么引导路人拍照,营造自己善良大度的形象。
可现实呢?
笑话没看成,反倒是自己成了被围观的小丑。
那些本该泼在姜晚荞身上的脏东西,全砸到了她头上……那些本该骂给姜晚荞听的污言秽语,全灌进了她耳朵里。
她不甘心……这算什么?老天爷都在帮姜晚荞吗?
“我……我就是出来散心,随便逛逛……”姜司遥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风衣的纽扣,“没想到会走到这里……更没想到会被认错……”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这破小区连出租车都懒得进来,哪里是“随便逛逛”能走到的地方?
厉初尘显然也没信,却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扶着她站起来。姜司遥的脚踝不知什么时候崴了,刚一迈步就疼得倒抽冷气,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熟悉的怀抱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可姜司遥靠得越近,心里就越慌。
她能感觉到厉初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视线里的探究,让她浑身不自在。
“走吧,我送你回家。”厉初尘的声音缓和了些,扶着她往车的方向走。他的步伐很慢,显然是在迁就她的速度。
姜司遥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风衣上的雪松味和身上的馊味格格不入,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一半是被救的庆幸,一半是被撞破心思的难堪。
她偷偷抬眼,看到厉初尘紧绷的下颌线。
他肯定在怀疑吧?怀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怀疑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假的。
可她不能说。
一旦承认自己是来看姜晚荞笑话的,那她在他心里最后一点体面,就彻底没了。
车后座的氛围很安静,只有姜司遥压抑的抽泣声。
厉初尘递给她一包湿巾,看着她笨拙地擦拭脸上的污渍,突然开口:“以后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姜司遥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
栽得狼狈,栽得可笑,还栽在了自己最不想输的人面前。
车内的沉默被一阵压抑的干呕声打破。
厉初尘猛地别过头,手捂住嘴,喉结剧烈滚动着。
尽管他极力克制,那股混杂着馊菜、腐蛋和洋葱的酸腐气味还是无孔不入,顺着呼吸钻进鼻腔,刺得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是厉氏旁支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哪里闻过这种污浊气味?方才在外面只想着救人,没顾上细嗅,此刻密闭空间里气味愈发浓烈,实在按捺不住生理上的排斥。
姜司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涨成猪肝色。她看到厉初尘眼底难以掩饰的嫌恶,那反应像一把钝刀,狠狠割在她心上。“你……”她的声音发颤,又羞又怒,“厉初尘,你嫌我脏?”
厉初尘缓过那阵恶心,放下手时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自然:“不是,车里太闷了。”
这句敷衍的解释更让姜司遥怒火中烧,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她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可被他这样直白地嫌弃,还是疼得喘不过气。
“我……我其实是为了来找你啊,初尘哥哥。”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急切地想要辩解,“我是顺着那些粉丝才找到这里的……我假装成姜时愿的粉丝,跟她们套话,她们才告诉我市区这边有动静……”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冲开两道浅浅的痕迹:“我就是担心……担心你会跟姐姐旧情复燃……毕竟你们以前……”
话说到一半,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用那双泛红的眼睛望着厉初尘,里面盛满了委屈和不安,仿佛刚才被围攻的委屈,全是因这份担忧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