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侣[GB]鱼上鹅鹅

15. Chapter 15

    我是被日光晒醒的。


    睁眼的时候,我看见浅羽正要抬起插着针头的手给我遮太阳。


    那只纤瘦的手白到透明,手背上被扎出了淤青,笼罩在日光下,苍白无力得像是马上就要被晒化掉。


    他看见我醒了,对我笑了笑。


    我却哭了出来。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抢救,浅羽度过了危险期。


    护士通知我可以进病房的时候,我看见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带着呼吸面罩小口小口呼吸,呼出的稀薄雾气像旁边的心跳记录仪上一样微弱。


    他还在易感期。


    且他本就是一个有信息素失衡症的omega。


    不久前,先是被我,也就是标记他的、本应该陪他耳鬓厮磨度过这个易感期的alpha,拿枪恐吓到腺体发硬。又用还未缓和过来的身体给我挡了一枪本可以送我上天堂的子弹。


    *


    抢救的那个晚上。


    我通过小窗,看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抢救人员。白色的手术灯。


    以及鲜红的血。


    他的脸和床单一样白,安静地像个没有生命的树脂玩偶。


    在外面等浅羽的每分每秒,我不确信自己是不是还在人间。


    我感觉不到地上踩着的地板。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像被塞在海浪颠簸的船舱里,船员全都倒在甲板上昏迷不醒,下一秒就要沉入海里。


    唯一让我保持最后一点清醒的是我口袋里的那封信。


    我双手捧着我妈留下的信。


    我宁愿真的相信我妈穿越了。我妈叫金婵。金蝉脱壳。她一定是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也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不和我联系。一定是这样的。


    但理智的声音在说,这封信只是我妈给我开的最后一个玩笑。因为我妈就是这样,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把最坏的情况用开玩笑的方式描述出来。


    事实上,心底在不断暗示。她不会回来了。


    那浅羽呢。


    陪我来找她的浅羽呢。


    他还会回来吗。


    在离开松恩郡前,我对陈鹤洋说,我恨他。我要杀了他。


    但其实事到如今,我连恨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离开。


    外面响起了绵长的钟声。


    午夜十二点。


    我看见楼道尽头的窗外,有一座看着小小的、灰蒙蒙的教堂。


    我对着那边的方向双手合十。


    虽然其中一只手被蒙上了厚厚的纱布。


    拜托拜托。


    阿斯加德诸神在上。


    请救救浅羽。请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护士通知我可以进去的时候,我先是扶着墙大口呼吸,像是在水下憋气很久终于喘上了气。


    然后几乎是立刻冲进了病房。


    浅羽没有力气睁眼。


    只是眼睫微微颤抖。


    “姐姐。”


    我听到他沙哑又微弱的声音。


    后来他又睡了过去。


    我陪了他一整夜。


    他又醒了过来。


    眼中干净明媚如春日之鸟,看到我被纱布包裹浸血的手后,又破碎如蓝色碎晶。


    “姐姐弹琴的手......”


    “没事。”


    我说。


    “我的手只是擦伤。大概过个两三天就能拆纱布。”


    他苍白的薄唇对着我的手轻轻吹气。


    “痛痛飞走。”


    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承认。


    我大概,的确喜欢眼前这个人。


    很喜欢。


    是除了愧疚、欲望之外,纯粹的喜欢。


    我很想抛下一切,让他和我去任何地方。


    无论他还有没有其他谎言。


    我没有缩回自己的手,任凭它被浅羽抱在怀里。


    “姐姐,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他拍拍我的手,心疼地看着我的眼下。


    我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


    只见两个堪比特效妆的黑眼圈。


    “我哄你睡,好不好。”


    “别动。”我给他把手放回去,又捂住他的嘴,“也别说话。”


    医生说,他现在需要静养。至少一周才能出院。


    浅羽把我的手放到他颈侧,闭上眼睛。


    我明白他的意思,给他轻轻按摩那块依旧肿胀不堪的皮肤。


    十一月的日光虽短暂,但照在身上的时候足够温暖。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两个小时。


    后来我真的有点困了,就趴在浅羽床边看着他。


    他伸出一只手臂揽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


    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


    手机突然响了。


    我的手机铃声是鸭子叫。很突兀地打破了这个安静美好的上午。


    是林嘉恒给我打视频电话。


    我按了接通键。避开了浅羽。


    开屏却是小鸡。


    才几天没见。


    就胖了一圈。两个腮红都要变椭圆了。


    小鸡歪着脖子看了看我,又往左歪了歪。


    “咕咕哒妈妈捏!”


    然后鸡屁股对我。


    浅羽听到动静,要看小鸡。


    我摇摇头。


    “你要和它打招呼的话,就这样说。”


    很难保证小鸡看到浅羽现在的样子不会起什么应激反应。


    我把手机放在他的枕边。


    “小鸡乖。”


    小鸡听到浅羽的声音,又把头转了过来,一看到还是我,又立刻扭了回去。


    “让开。”


    林嘉恒的声音。


    小鸡叫了两下,飞林嘉恒头上去了。


    “下去。谁允许你站我头上了?”


    “咕咕哒!”


    小鸡在林嘉恒精心打理的完美发型上踩了两爪子,就飞走去和狗玩了。


    “哥。”


    我叫他。


    林嘉恒闭着眼整理头发。


    “如何了。”


    我没说话。


    林嘉恒睁眼,看到我的表情,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问,“浅羽呢?”


    “在我旁边。”


    “小心点。”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哥?”


    “让你注意安全。能回来就早点回来。小鸡我最多再给你养二十天。晚一天我就给它送到饭店煲鸡汤。”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我看了看浅羽。


    浅羽一脸不知所措看着我。


    “感觉我哥知道点什么。”我说。


    浅羽说,嘉恒哥哥也可能只是不放心我。


    “不对。”我说,“林嘉恒几乎从来不会主动给我电话。”


    虽然林嘉恒是我哥,但我之前和他水火不容,虽说也没到仇敌的地步,但远远没到每天嘘寒问暖你侬我侬的程度。


    林嘉恒打电话给我。


    只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


    让我小心点。


    也就是小心陈鹤洋。


    但他怎么知道陈鹤洋要对我们动手?


    而且问题是,林嘉恒和陈鹤洋根本不熟。都说有钱人和有钱人一个圈子。但陈鹤洋家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看我们和暴发户一样。再加上他这个人本来就孤僻乖张,阴晴不定,能进入陈大少爷社交圈的人屈指可数。


    陈鹤洋不可能打电话给浅羽说,古德猫宁是林嘉恒吗我今天要暗杀你妹妹请你转告一下她。


    两种可能。


    第一种也是概率比较大的可能。


    陈鹤洋开始对林嘉恒动手了。


    第二种可能。


    要杀我的,除了陈鹤洋,还另有他人。林嘉恒得知了消息,打电话提醒我。并且用小鸡威胁我尽快回国。虽然我知道他不会真的拿小鸡煲汤。


    我来挪威找我妈,她给我留了封信说她穿越了。也找不到任何其他有用的线索。我本来就应该尽快回国才对。但浅羽的伤至少还要修养一周才能出院。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


    现在我冷静下来,再回想昨晚的事。


    似乎顺理成章又疑点重重。


    最可疑的就是那个女人。


    之前听到门外动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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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去查看,结果说什么事都没发生。


    十分钟后我出去了。


    在后院发现了大摇大摆的陈鹤洋和老刘。


    难道他们在这短短十分钟就准确找到了我们的位置?之前我那个烧烤摊被陈鹤洋装了定位器,但我身上又没有定位器啊。我和他手机的位置共享早就关了。他身上也没有绑定追踪林嘉茉系统。


    老刘还烤了地瓜给陈鹤洋吃。


    烤一只地瓜也不止十分钟啊。


    所以,女人和陈鹤洋才是一伙的!陈鹤洋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那如果陈鹤洋要对我动手,女人为什么又要做一系列无用功?又是给我们煲汤又是把我妈的信给我?最后的晚餐?


    我试图整理这些破事,越想越不明白。


    林嘉恒肯定知道什么。


    我给他发消息,他不回我。


    浅羽在床上睡着了。


    我趴在他边上也睡了一会儿。


    再醒的时候,天又黑了。


    手机有一条微信提醒。


    是林嘉恒回我的消息。


    算算时差,他应该刚从公司回家。


    他给我发了一张鸡汤的图。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他嫌小鸡吵,这些天他没睡过一天好觉。很影响他工作。


    [哥哥哥哥,你视频电话里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想我。]


    [滚。谁想你。]


    [哥哥哥哥。]


    [干嘛。]


    [晚安。]


    [……还没睡。]


    [哥哥哥哥,你没睡是不是因为在想我。]


    林嘉恒给我发来一段语音。


    我一听,是小鸡半夜十二点在唱男高音《o sole mio 》。


    林嘉恒白天没事就爱在书房听这些美声装逼,没想到短短几天小鸡就学上了。


    [哥哥哥哥。]


    [有话说话。]


    [等我回来。]


    没有回应。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那边发来一个[好]。


    几天后,大使馆的人给我把我妈的包拿来了。浅羽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能下床走了。


    我翻了翻那个包,里面除了一些被泡发的我妈的化妆品、放了照片和银行卡的钱包,消费记录单什么的,其他什么都没有。重要的东西比如护照身份证什么的全都不见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妈真的穿越了什么魔法世界了,她把这些东西带走能干嘛?到了那不就一堆废纸?


    【我妈会不会真的没事?】


    这个想法突然出现。


    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和浅羽说我想下楼走走。


    这几天我们度过得非常平静,没有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陈鹤洋要请我们吃紫菜蛋花汤。


    窗外飘起了小雪。


    壁炉中,澄黄的火在噼里啪啦燃烧。


    但我还是不明白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总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悲欢不定,光怪陆离,像是一些演员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演的一场戏。


    这种感觉让我坐立不安,烦躁得很。


    既然陈鹤洋也是当事人,我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能知道真相就行。比如他下一次什么时候想杀我。能不能先给个预告。


    管他对我会是什么态度。


    于是我从信息记录里翻出来他之前给我发消息恐吓我的那个号码,给他打电话。


    那边却说[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我又打了一遍。


    那边还是这么说。


    估计是把我拉黑了。


    回来的时候。


    我听见了浅羽站在窗前和谁打电话。看到我回来后,又立刻挂掉了。


    “姐姐。”


    他朝我走过来,贴了贴我,靠在我肩上,双臂如两条柔软轻盈的蛇,温柔缠上着我的腰。


    “姐姐,我们今年在欧洲过圣诞,好不好。”


    我闻着他柔和散发的信息素,闭上眼,同样收紧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