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露水姻缘

    江湖中的恩怨仇杀,通常不需要什么理由。


    就像阿媱也不明白,春风几度、又刚在树间耳鬓厮磨过的男人,为什么转眼便决心杀她。


    长生种无法理解这种人性的幽微。


    她只知道,谁想杀她,她就杀谁。


    所以此刻,听着窗外潺潺雨声,在这间氤氲潮湿水汽与腐旧木质气味的小屋里,阿媱道:“我杀你,你就该杀我,而不是救我。”


    司空摘星刻意冷脸:“谁说我救了你?也许我只不过是想趁你还没断气,每天喂你两百八十条臭蚯蚓!”


    通常女孩子们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花容失色。


    但床上的女孩子好像不太一样,她只是古怪扫他一眼:“那你还要每天四处找蚯蚓。”


    司空摘星哼笑:“下雨天岂非正是蚯蚓最多的时候?”


    他故意挪动屁股,好像下一刻就要出去找。


    阿媱平静道:“谢谢。”


    她还记得他“谢谢恩人”的要求。


    司空摘星仿佛怔了怔,忽然问道:“和你躺在一起的那两个人,除了霍天青,还有一个是谁?”


    他自然是认识霍天青的。


    四年前,他和陆小凤约在泰山比赛翻跟斗,见过这位陪阎铁珊观日出的霍总管。


    阿媱被他问住,垂眸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问过。”


    他们从来没有互通过姓名。


    “他在剑道上的造诣很高。”司空摘星笃定,又冷笑:“比西门吹雪强。”


    他好像很不喜欢西门吹雪。


    阿媱按住心口,墨发丝丝缕缕披散她瘦削柔肩,小巧莹润的秀颌微微内收,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华艳面靥,依稀两分清愁。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略看过两人的伤口,招招狠厉决绝,不像一般的江湖仇杀。


    阿媱忍过那阵痛意,淡淡道:“露水。”


    司空摘星又是一怔。


    他有陆小凤这么样一个风流多情的朋友,早已见惯了爱恨纠葛,乍然听见这个词,还是颇感意外。


    “他……”


    “他自愿的。”


    司空摘星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傻瓜,已开始看不懂年轻人的情仇。


    阿媱也不懂。


    她静静望着窗外绵密的雨丝,突然道:“我要走了。”


    司空摘星仍是屈腿坐在矮板凳上,等她拢好衣襟、缓步下床,才出声提醒道:“杀死霍天青将带来的麻烦,你已足够了解?”


    阿媱穿着那身粗布衣裙,点了点头,然后向他伸手:“我的刀。”


    司空摘星一个轻巧的鹞子翻身,带着身下那张矮矮的板凳站了起来。阿媱这才看清,板凳肚上捆了层层靛蓝布条,裹着她那柄圆月弯刀。


    司空摘星忍不住感慨:“它仿佛有种嗜血魔力。”


    所以不得不裹起来。


    这本就是一把魔刀,唯有大智大慧者与至情至性者能够真正驾驭。


    阿媱抬手震碎裹布。


    她重伤未愈,难免牵痛伤势,苍白面容愈加苍白。


    司空摘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


    阿媱一顿,扭脸向他回望,轻声道:“我叫阿媱,姑媱山的媱。”


    她拉开木门,转身走入潇湘夜雨。


    ……


    夜色漆黑如墨,几乎辨不清方向。


    阿媱撑伞走出一段路,才发觉司空摘星竟将她带到了城外。她辨认出珠光宝气阁的方向,踏着泥泞边走边糖丸般塞下几颗九花玉露丸,渐渐踏上那条日间厮杀的山道。


    按照时间推算,小柳杀死阎铁珊之后,已和萧秋雨撤离了太原。


    很少人知道,柳余恨曾是峨嵋掌门独孤一鹤不记名的弟子。十年前,他奉师命潜伏阎铁珊身边,成为珠光宝气阁的一名清客。


    江湖上从无取错的名号,倘若他不是洒脱自恃、俊朗不凡的稀世俊彦,就绝担不上“玉面郎君”这四个字。


    过于耀眼的长相,总易招致灾殃。


    阎铁珊曾是金鹏王朝的大内总管。来到中土以后,他竭力隐藏自己的阉人身份,学着正常男人娶妻纳妾,逼迫满屋青春鲜妍的如花美眷守活寡。


    柳玉郎的出现,便如滚入沸油锅的生水。


    “多情自古空余恨,往事如烟不堪提”。只因为阎铁珊的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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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怕他经受不住诱惑,和阎家妻妾做出苟且之事,继而暴露自己不能人道的秘密,柳余恨再度出现人前时,已被毁去容颜、斩断双手,从“玉面郎君”变成人们口中“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求死之人。


    柳余恨是阿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并且一直都对她很好,很尽心。


    当她在浩如烟海的情报中,看完柳余恨不甚详尽的生平时,她便决定为小柳做一些事情。


    比如覆灭珠光宝气阁。


    此间恩怨尽销,他们便该前往京城,为她建造新的青衣第一楼了。


    对于这座楼,阿媱只选定了地点。要怎么在鱼龙混杂、盘根错节的京城地面,将楼子建起来,她一概不过问。


    倘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又何必大费周章杀霍休夺权?


    雨势滂沱,阿媱转出山坳,先看到了霍天青那匹逃逸的白马。它正伏在树丛间躲雨,看见她来,还轻轻打了个响鼻。


    阿媱将它牵起,慢慢向横尸的地方走去。


    她先看到了霍天青。


    这条山道本就荒僻,一向少有人行。霍天青白天堂皇出城,又偷偷从小道潜回,即便天禽门弟子因珠光宝气阁的惨案急切寻觅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里。


    阿媱并不停步。


    大雨冲淡了血腥气,她在那具白衣染血的尸体前蹲下。


    司空摘星的话提醒了她。


    此人剑术造诣已登峰造极,却没在青衣楼强大的情报网中出现过只言片语,神秘至此,多半不是简单人物。倘若随意弃尸荒野,必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媱缓慢摩挲刀柄,视线扫过他依旧斯文好看的面庞,落在那道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在思考,是将他整个尸体驮上马背,还是只带走头颅。


    潮湿夜风送来远山槐木的清香,阿媱忆起深碧树冠里那个绵长的亲吻,又想到那根狠狠扎入心口的槐枝,再度感慨人性的变幻无常。


    青青的刀锋自乌鞘中抽出,如情人曼丽的眼波,向他脖间扫去。


    冷白手指闪电般攥住阿媱手腕,上下逆转,刀尖轻柔抵在她心头。


    本该死去的人覆在耳畔,含笑低声呢喃:“又……见面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