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人即是刀

    沙曼抽出了剑。


    剑身纤长,如一泓秋水般澄净明丽。


    花香馥郁,烟霞满天。


    馥郁花香中,持剑的女子侧身而立,仿佛已与这满园芬芳融为一体。


    剑气逼人,带着刻入骨髓的冷漠与倦意,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一剑已没有破绽。


    有也破不了。


    但剑的尽头是阿媱。


    剑锋亮起的时候,青青的刀也寂然离鞘。


    弯弯的刀,却仿佛一轮冰盘般的圆月,圆月后是一双比月光更明亮的眼睛。


    刀光寒如雪,何处听春雨?


    圆月已淡了,比圆月更黯淡的是剑光。


    辉煌的刀光即是新的月亮。


    沙曼柔腻如冷玉的手背上多出一道刀痕,弯如新月,小巧妩媚。


    鲜血洗过凝脂一样的肌肤,滴滴落在碧绿草叶上,像无意跌洒的漂亮红玛瑙。


    长剑还鞘,沙曼冷冷凝视那柄青如春树的弯刀。


    “好刀。”


    沙曼走了。


    她撂下这两个字,转身如流星般飒沓而去。


    小老头却道:“不只是好刀。”


    他还是那副眉开眼笑的和蔼模样,抬手为阿媱空了的酒樽续上葡萄酒,慢悠悠捻起一片云腿含入口中。


    “刀即是人,人即是刀。”他喟叹道:“一代新人换旧人,近来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好像格外得多,真是老了。”


    阿媱将青刃收起,眉眼间凛冽的刀意倏然退去,饮酒止住轻咳。


    “她太骄傲,一剑落败,便不肯再出第二剑。”


    再有第二剑,她就未必接得住了。


    小老头摇晃水晶樽,淡淡道:“你重伤在身、丹田被废,她一剑抢攻不下,倘若再出第二剑,不如一头撞死。”


    阿媱摩挲刀柄。


    晚霞瑰逸,为她苍白面颊添上一抹艳痕。


    “我若决心杀一个人,十刀百刀一千刀,不死不休。”


    她理解这份傲气,但不认同。


    小老头浑浊的老眼闪烁精光:“你杀霍休、夺取青衣一百零八楼,为的是什么?”


    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很多。


    阿媱道:“做天下第一杀手。”


    小老头哈哈大笑,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连摇骰斗酒的人群也骤然为之一静。


    阿媱冷冷道:“你觉得可笑?”


    “不!”


    小老头肃容道:“我觉得好极了!”


    杀手是世上第二古老的职业,却远比第一种更惊险刺激、令人兴奋。他将杀人视作艺术,毕生追求艺术的巅峰。


    现在他已老了,还没有一个适合接班的人。


    入这行的人愈来愈多,够资格入这行的的人却愈来愈少。


    这座岛上的人,无论哪一个放到江湖中都已是绝顶的高手,看在他眼中依旧不够格。


    宫九杀人的手法已登峰造极,本来会是最佳的人选,可他偏偏有一个不可容忍的怪癖……


    小老头仰头饮尽杯中葡萄酒。


    “一个青衣楼不算什么,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庞大的杀手王国。”


    ……


    上林春的生意,似乎从未有过冷清的时候。


    嘲哳蝉鸣混着推杯换盏的人声,不小的酒馆坐了个满满当当,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再腾不出一张桌子招待。


    但来的人不是天王老子,而是陆小凤。


    他从深浓绿荫里走出来,刚迈入上林春的店门,便不早不晚、恰恰好好有食客结账走人,空出一张大桌。


    店里的小二手脚麻利,很快将桌上的杯盘碗碟收拾干净,邀请这位四条眉毛的大爷舒服坐下。


    陆小凤摸着那两撇复原如初的小胡子,一口气将店中的拿手好菜全点了个遍。


    腊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黄瓜片汆丸子汤,再加一坛三十年陈的竹叶青。菜色上齐的时候,花满楼也正从绿杨荫里走出来。


    他在陆小凤身旁落座,问道:“西门庄主好吗?”


    在上官雪儿揭露阴谋之后,陆小凤仍选择追寻西门吹雪而去。


    无论独孤一鹤究竟是不是青衣楼主,他都是与少林大悲禅师、武当木道人、白云城主叶孤城齐名的当世顶尖高手。即便陆小凤对西门吹雪有再多信心,面对这么样一位可敬可怕的对手,仍无法抑制地为自己的朋友感到忧虑。


    陆小凤斟满酒杯,叹道:“惨胜。”


    那毕竟是峨嵋剑派的掌门,更是一位成名数十年的江湖前辈。


    而西门吹雪还很年轻。


    花满楼道:“那么独孤掌门想必已命丧西门吹雪剑下。”


    那本就是杀人的剑,出鞘必要见血。


    花满楼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道:“最近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陆小凤道:“可是幕后搅动风云的人,却始终没有头绪,而你又执意不肯我去问雪儿那个鬼机灵。”


    “这其中的原因,你岂非早已明白?”


    上官雪儿虽然是上官飞燕的亲妹妹,却也一样被姐姐蒙在鼓里,对所有的计划懵然不知。然而一夕之间,她就知道了全部秘密,还拿出了一大叠霍天青的亲笔书信。


    那只会是有心之人借雪儿的口,刻意告诉他们谜底。


    这个人是谁?在这场事关金鹏王朝的阴谋里扮演何种身份?他们一无所知。


    贸然追问,极可能令上官雪儿陷入危险境地。


    陆小凤的心肠并不比花满楼硬多少。


    他这个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像茅坑里的石头,其实心软得就像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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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谈到此为止。


    两人安静用完饭,陆小凤瞧着花满楼斯斯文文地净手漱口,忽然问道:“你还要在山西待多久?”


    花满楼微笑:“珠光宝气阁已安排妥当。现在,我只剩下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帮你找出那位使刀的姑娘。”


    这是陆小凤对西门吹雪的承诺。


    西门吹雪的债,一向欠不得。


    陆小凤苦笑:“其实我已有了一点线索,但要先找到一个人。”


    “谁?”


    “除了司空摘星那混蛋,还能有谁?”


    能找到司空摘星的人很少,陆小凤算其中一个。只是这家伙最近好像有意在躲着他,费了陆小凤不少力气才把人揪出来。


    暮色苍茫,司空摘星懒洋洋躺在树上。


    他已瞧见了风尘仆仆的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是摊着四肢一动不动,活像死了一样。


    陆小凤也不管他,自顾自道:“你救下的那位姑娘呢?”


    这件事做得隐蔽,原本无人知晓。


    巧就巧在陆小凤追着西门吹雪出了城,无意在城郊农妇那里瞥见了司空摘星独门配制的疗伤草药,被他拐弯抹角问出了一个“猎户误伤美艳少女”的故事。


    据说那位艳绝人寰的少女,佩着一柄青青的弯刀。


    司空摘星曲起手臂,垫在脑后做枕头,冲他悠然一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


    “但是?”


    “但是你要先翻跟斗赢了我!”


    陆小凤目光炯炯,一口答应下来。


    他决想不到,司空摘星这些日子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只专心练翻跟斗,一个时辰之内,已可以连翻六百八十个跟斗,比他在泰山那次翻的还要多得多得多。


    陆小凤躺在草地上,望着青天上的白云,像狗一样大口喘气。


    司空摘星很得意。


    他虽然也喘得像狗,但还没有倒下,并且已切切实实赢下了陆小凤。


    陆小凤猛烈喘息:“你一定不说?”


    “一定。”


    “好!”


    陆小凤一个鲤鱼打挺,拉着花满楼迈步就走。


    司空摘星怔了怔:“你已不想知道了?”


    陆小凤怒气冲冲,坚决道:“不想!”


    “即使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也一定要走?”


    “一定!”


    司空摘星哼笑:“你一定要走,或许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害怕。害怕翻跟斗输给了我,我会提出什么古里古怪的要求为难你。”


    陆小凤像个受了冤枉的小孩子,叫道:“我会害怕?”


    他会。


    司空摘星果然是陆小凤的克星。


    他笑嘻嘻道:“一个跟斗,一条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