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催梦

    白日西沉,余霞绮散,暮色已降临大地。


    阁中没有点灯,宫九凝视眼前的人,心也仿佛随着落日一起沉了下去。


    纤刃正寸寸挤入他的咽喉。


    是刀王的逝水。削金断玉、吹毛断发,只需微微使力,就可以轻易割下一个人的头颅。


    这就是她的答案。


    无情的刀。


    无情的人。


    冰冷的锋刃轻轻划开皮肉,宫九甚至能听见它割开血管时那阵微小的脆响。


    血漫了出来。


    这不是逝水第一次刺入他的血肉。早在十四岁那年,他已领受过这把刀的锐利。


    那时的伤比现在更重,却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痛。


    由心底滋生而出的牵痛,刹那涌入四肢百骸,在他突出的眉骨上恣意跳动,令他不得不闭起眼瞳。


    这是第一次,宫九没能自疼痛中感受到快乐。


    他的指尖不可自控地震颤起来。


    杀了她吧。


    杀了她,一切就都结束了。


    冰凉五指骤然蓄力,却没能扼断那根纤长脆弱的脖颈。宫九颤栗着垂首,任由刀尖入肉更深,坚定与她额头轻抵,呼吸逐渐加重。


    他柔软干燥的掌心不知何时染上了汗意,指腹留恋地抚摸过她温热细腻的脖子,松手滑向丹田。


    只需蜷指一点,就能刺破气海。


    她绝不会再有三练嫁衣的机会。


    从此以后,她只能锁在他的小楼里,等着他,陪着他,用那双始终淡漠的美丽眼睛,痛恨仇视他。


    “阿媱。”


    宫九唇舌发颤,似警告更似恳求:“会很疼的,你会很疼的。”


    阿媱不为所动。


    她的手很稳,心很静,冷漠旁观宫九的挣扎犹疑,确信无论他作出何种选择,她的刀必定更快。


    但宫九两个都没选。


    他缓缓站直身躯,点漆眼瞳在暮色中潋滟妖异的幽光。


    阿媱长睫忽颤,只觉宫九新沐乌发上那阵冷冽清爽的水泽气息,倏然化作一股熟悉的槐木清香。


    微风簌簌拂动绿叶,蝉鸣依稀缭绕耳边。


    嫁衣神功针扎火焚的幻痛在阿媱体内苏醒,她烦躁敛下长眉,按捺渐生的戾气。


    有双温润大手轻柔捧起她的面颊,落下一个炙热绵长的亲吻。


    “姑娘。”


    这道声音清润而醇和,泛着澹然疏阔的笑意,款款含情:“你让我‘等等’,我就一直乖乖地等着。从白天等到天黑,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忘记吧。


    忘记山道上那场厮杀、忘记那根刺入心口的槐枝、也忘记雨夜里剑拔弩张的对峙。


    宫九运起迷魂摄心催梦大法。


    在棺中这五天,他一直回想深碧树冠里那个混杂槐木清气的吻,少女丹唇濡湿,让他等一等。


    他应该等的。


    男人等待女人,岂非从来就天经地义?


    他决心修正错误。


    阿媱后退半步,抽离细雪般纤薄锋利的刀刃。


    淋漓鲜血滴滴滚落,宫九压抑住喉间的痒意,尽量平缓自然地开口:“是霍天青的血。”


    他水光靡艳的唇瓣开开合合,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远山传来的缥缈天音:“你丢下我去杀霍天青,斩断了他的左腕,还割破了他的咽喉。现在,阎铁珊和霍天青都已死了。我很乖,我不必再等了。”


    宫九环上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略停了停,终于坚定将她箍紧,乘着月色朝窗外飞纵。


    暮色四合,花园里的人群早已散去,唯有数盏风灯在山谷间错落点缀,像自在的流萤。


    九公子的小楼远离人烟,矗立在扶疏花木的最深处。


    衣衫层层剥离,凌乱散落满地。


    跳跃的烛光映照在宫九光洁如玉的身体上,他无声站立在那块他亲手磨成的巨大铜镜前,初生婴儿般袒露无遗。


    镜中的人俊美贵气,肤色白皙而唇色昳丽,五官峻挺、眉目轩朗,年轻、偾张,既不狰狞,也不见丝毫女气。


    无论如何,这总归不会是一具令人讨厌的躯体。


    温泉水池涨满清波,宫九回身走向软榻。


    榻上的少女倩影婀娜,已安静注视他许久。


    宫九单膝跪地,将她双脚捧于掌心,缓缓褪去鞋袜。


    他做得自然,没有半点纡尊降贵的勉强,握着她秀窄纤莹的足弓,怜惜拂过新雪脚背上淡青的脉络,低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亲。


    无端的痒意顺着脚面钻入心口。


    阿媱眨动长睫,春水洗过的澈丽眼波,悄然荡起縠纹。


    ——神龙般俊秀华贵的九公子,正臣服跪于榻下,亲吻她的脚。


    “我带你去沐浴。”


    宫九已预备起身,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力掀翻,他刚刚情不自禁亲吻过的纤足,已重重踏在他的胸口。


    “唉。”


    宫九微笑躺平身体,甚至伸手摩挲起她莹润小巧的足踝。


    他漆黑的双目幽深而诡谲,直直摄入少女的眼眸,忍着气血翻涌的反噬,如湿冷柔腻的长蛇,吐出一点猩红的舌尖。


    “爱我吧,阿媱。”


    “你爱我。”


    他倦怠的眉眼中漾动汹涌的情潮,乌鬓濡湿汗液,艳鬼般惑人心神:“陪着我,这世间你想要的一切,我都——”


    柔葱蘸雪,覆住他深邃的眉眼。


    宫九未及反应,错愕地眨动眼睫。


    睫毛搔得阿媱掌心酥痒,一种奇异的悸动自掌心涌入四肢百骸,是征服欲得到满足的邪恶愉悦。


    她坐在宫九劲窄的腰腹上,居高临下审视这具□□的光洁躯体。


    胸口的刀伤本已收束,又被她踢得崩裂开来,鲜血染红苍白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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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肤,靡丽如红梅落雪。宫九目不能视,仰着半张俊秀白皙的面靥,莫名两分彷徨可怜。


    阿媱放开手,让他的面庞完整显露出来。


    宫九当然很英俊。


    她细致地抚摸过美如雕刻的五官,最终停留在他薄薄的眼皮上。


    这双深邃的、含着欲念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此刻正溢满对她的渴求。


    他不再是那个高贵、冷酷、孤傲而决绝的神龙般的九公子了。


    阿媱俯身在他眼皮上亲亲。


    “你好像一条狗。”


    宫九抖如筛糠。


    强烈的羞耻涌上心头,又化作更深的欲望和渴求,几乎令他完全失却了理智。


    “阿媱。”


    他浑身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弓,发出即将崩断的嗡鸣:“阿媱……阿媱……”


    “要什么?说出来。”


    薄唇咬紧又松开,宫九眼眶濡红,吐出灼热而凌乱的低吟:


    “用刀子割我……”


    “求求你。”


    “快……快拿刀……”


    阿媱淡然注视他的眼睛,衣衫楚楚,从容不迫。


    “逝水是刀王的刀,你要这柄刀么?”


    汗湿的黑发缭乱铺散,遮住宫九蒙着一层粼粼水光的眼睛。


    他偏头溢出负伤野兽的幽咽:“我……”


    阿媱毫无怜悯:“回答我。”


    宫九蓦然翻身,将她困于臂间,语气颤抖又狠厉:“我不要!”


    热汗落在阿媱锁骨上,被她随手拭去。绯红长袖流云舒展,卷来铜镜旁悬着的一柄宝剑。


    剑身狭长,形式古雅。


    这是宫九亲手锻造的利剑,他认为这无疑已是天下第一剑。


    自他进入“无剑”的境界之后,这柄剑就一直被束之高阁。


    他杀人已不必用剑。


    世上也没人配死在这柄剑下。


    剑光如冷月,映亮她艳烈的眉眼。


    宫九怔然而视,浑身窜起一股难耐的燥意,令他不自控地蜷紧了腰。


    “阿媱……”


    阿媱重又覆坐在他腰上,冷眼如刀锋,淡声讥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宫九茫然回视,只觉得这话颇为熟悉。


    阿媱已轻轻笑了起来。


    这是长生种漫长无尽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她满心愉悦,兴致勃勃。


    “其实你以为的没错,我正准备这么样去做。”


    宫九双手扶着那截水蛇一样柔韧纤细的腰,借着月光和珠光,由下而上细瞧她的脸。


    黛眉翠鬓,朱唇嫣然。


    那双沉冷静谧的淡漠凤目,第一次真正烙印他的身影。


    宫九彻底卸去防备,如同供人采撷的艳鬼,再也不在乎炽热的烈阳是否会将他暴晒而死。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