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西方之玉

    黑虎堂下,设有白鸽、黄犬、灰狼三堂。


    白鸽堂专司情报,黄犬堂追踪觅迹,灰狼堂则负责完成最后的搏杀。


    江玉飞肯下重金,三堂自然人才济济,也顺带收服了不少忠心拥趸。他将此视作筹码,认为自己尚有谈判的资格。


    阿媱淡淡吩咐:“给他醒醒脑子。”


    总瓢把子言出法随、令行禁止。丁香姨利落出刀,将他双手齐腕斩落。


    血流如注,江玉飞在剧痛中猛烈颤抖,倒在沙土里翻滚哀嚎。


    但他仍旧没有选择自尽。


    丁香姨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要将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你那个小白脸书童,身形岂非就与你差不太多?你或许还不知道,他非但能娴熟模仿你的字迹,心里更一直都很喜欢我,知道我出关来找你,就帮我‘取’了财库三十万两黄金。”


    江玉飞大声道:“这不可能!”


    声音越大,心底的恐惧就越深。


    他望着丁香姨脸上得意的表情,浑身止不住颤栗起来。


    丁香姨微笑:“你还不明白吗?那些心腹亲信,东家一个活口也不会留。至于剩下的人,谁给的金子都是金子,把命卖给谁不是卖?”


    江玉飞面如土色,忍不住问道:“那……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丁香姨笑容不变:“东家要见你在西方魔教的内应。”


    罗刹牌是一块不亚于和氏璧的千年古玉,正面雕刻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总刻诸天神魔,以及一部一千多字的梵经。


    这块玉牌是西方魔教至宝,更是继任教主的信物。


    这是教主玉罗刹早在创教之初,就已立下的天魔玉律,却一直是仅限高层之间暗知的隐秘。江玉飞目标明确,直指罗刹牌,显然西方魔教内部早有人和他暗通款曲,且地位不低。


    阿媱手里已有一位堂主夫人、一个可供操纵的堂主书童,黑虎堂被青衣楼兼并,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西方魔教。


    西方魔教统摄关外,已隐隐有向关内扩张渗透的势头。教主玉罗刹更是一位神秘可怕、高深莫测的枭雄人物。


    这趟出关恰逢其会,自然不能宝山空回。


    江玉飞的计划很好,现在就是她的计划了。


    风卷荒草,夜色沉沉。


    阿媱顺利见到了西方魔教的叛徒,“岁寒三友”之一、护法长老寒梅。


    寒梅自暗淡星光下走来,两侧太阳穴高凸如肉瘤,双目亮得惊人,足见内功之深。


    一株老榆树矗立夜幕,寒梅在树下停步,望见那一袭随风展动的黑袍,脸色严肃而冷漠:“你不是飞天玉虎。”


    阿媱道:“你只跟飞天玉虎合作?”


    寒梅静静端详,双目精光闪烁。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拔剑,全赖他有一双懂得分辨对手深浅的利眼,也是这双眼睛让他平安活成老怪物。


    “当然不是。”


    寒梅干瘦的脸上忽然有了笑意,说道:“联络的暗号只有我和飞天玉虎知道,来的人却是你。这已足够证明你是个比他更强、更好的合作对象。给的自然也比他更多?”


    “恰恰相反。”阿媱淡淡道:“我比他更贪婪吝啬。”


    寒梅脸色微变:“飞天玉虎愿意让我当教主,黑虎堂主关内,我主关外。你呢?”


    阿媱很干脆:“你不配。”


    寒梅眼中已有了怒意。


    他本不是一个甘心受气的人——通常越有本事的人,就越受不得气。


    但他仍克制着没有拔剑。他居然咽下了这口气。


    因为给他气受的人,明显本事比他更大!


    阿媱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想了想,问道:“你认为玉天宝是个怎样的人?”


    寒梅面露讥诮:“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没有半分肖似他的父亲,平庸到常常令人怀疑,他是否真是玉罗刹亲生的儿子。”


    他们当然清楚,世上绝没有女人敢背叛玉罗刹、生下不属于他的野种。但也正是这个难以服众的少主,越加激发寒梅反叛夺位的野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阿媱眸光闪动,却什么都没再说,而是道:“孤松、枯竹也和你同样态度?”


    寒梅摇头,脸上的情绪忽然变得复杂难明,冷笑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教主最忠心的狗。”


    夜更深了,怪鸱在树梢凄厉鸣叫,阴森如驾鬼车。


    阿媱微微一笑,遥望远处的沙丘。


    “我看未必。”


    ……


    小室昏暗。丁香姨托腮坐在桌边,脸上疲色很重,一双妙目却亮如烛火。


    她望着痛苦蠕动的江玉飞,心底是从未有过的畅意。


    江玉飞想死。


    他在痛意中醒来又晕去,就算想要咬舌自尽,空荡荡的口腔里也已找不出半颗牙齿。


    “我劝过你的,夫妻一场,你最好还是自尽。可惜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话。”


    江玉飞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中,含恨向她投去乞求的目光。他乞求丁香姨杀了他,彻底了结这无尽无止的疼痛。


    他已被这痛苦逼得崩溃癫狂,由贪生变得渴死!


    这就是如意兰花手的阴毒之处。


    伤势发作,除了将中过招的双肘、双膝齐齐砍断,就只剩下死亡这唯一一条道路。


    丁香姨满目怜惜,温柔吐出恶魔般的低语:“你好像已忘了,是我亲手敲碎了你每一颗牙,每一颗。”


    江玉飞已听不见了。


    他再一次疼晕过去。


    阿媱就在这时进来,深黑衣袍轻盈掠过江玉飞汗出如浆的躯体,在小桌前安坐。


    丁香姨站起身:“东家。”


    阿媱道:“我需要一些证明玉天宝并非玉罗刹亲子的伪证。”


    丁香姨点头:“东家要用来骗谁,什么时候要?”


    “玉天宝,明天傍晚。”


    丁香姨唇色蓦地一白。


    无论拿什么样的事情,去欺骗玉天宝那个被宠坏的草包,对于她都绝对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身世却除外。


    在丁香姨所掌握的情报里,也仅仅是明确知晓,神秘难测的玉罗刹确信是个男人。什么人为他生下玉天宝,又曾经和哪些玉罗刹之外的男人纠缠过,她全都一无所知。


    一份连亲生母亲的身份都说不出来的证据,又怎能欺骗到她的儿子?


    但丁香姨还是只能点头:“属下明白!”


    她立刻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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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很快。


    日落更快。


    丁香姨仿佛远古时候逐日的夸父,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将精心做好的假证据交到阿媱面前。


    她的思路很直接:要否认一个孩子的出身,无法从他的母亲身上做文章时,自然就只剩下父亲。


    玉罗刹那样的男人,绝无可能错认自己的孩子,更绝无可能被人偷换孩子。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只能是由玉罗刹自己亲手策划。


    丁香姨做过飞天玉虎的妻子,对于这类男人的心思,自认还能揣摩几分。


    她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是为了保护,也是为了培养!一个有儿子的枭雄,绝不肯自己辛苦拼搏的大业,传到一个废物手里,他一定会用心培养他的儿子,鞭策他成材。玉天宝完全不符合这个预期,但他依旧自由,没有受到半分干预。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比起相信父亲无条件的爱,以他的个性,更能接受的反而是这份假证。”


    丁香姨甚至做出了一条完整的策划路线。


    从带走真少主的人是谁、去到了哪里,到假少主的身世来源,没有偷懒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玉天宝质疑的线索。


    阿媱颔首:“很好。”


    丁香姨如闻仙乐,狠狠松了口气。


    残阳如血,只剩下细细一线,眨眼间坠入云海。


    每天这个时候,寒梅就会和枯竹交接,直到破晓时孤松过来。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极大的食盒,里面放着绝对美味又安全的酒菜,是少主玉天宝的晚膳。


    “我不吃!”


    玉天宝仰面躺在一张极大的赌桌上,轻轻抛着骰子,正为相思而消瘦憔悴。


    西方魔教耳目众多,方玉香悄悄跟随兄长离开,他事先就已得到消息。


    玉天宝认定方玉香的心结是他们婚事。


    只是他确实不能、也不太想娶她。


    方玉香是个完美的情人,却不适合做他的妻子。只希望分离能令她清醒过来,然后回到他的身边。


    玉天宝怔怔出了会神,忽然又有了食欲。


    他正想吩咐寒梅将食物重新呈上来,一撇头就望见这个瘦削而冷峭的老人正直直盯着他,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扑咬猎物咽喉的野兽。


    玉天宝不动声色:“梅长老,我有些饿了。”


    寒梅淡淡一笑,拎着食盒一动不动,“有种人是永远不会饿的,少主应当知道?”


    玉天宝也笑,笑容已十分勉强。


    “看来你的确知道。”寒梅的笑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轻轻地道:“是死人,少主。”


    玉天宝捏紧骰子,“我一定要死?”


    “目前看来是的,少主。”


    玉罗刹的儿子死了。


    这是仅次于玉罗刹本人死亡的不幸消息。


    消息传回总坛,正在闭死关的教主也不得不出现人前。


    他孑然立在棺木前,如同一条虚淡的鬼影,如雾亦如幻。


    “是谁害死了他?”


    没有人开口。


    九天十地,诸神之子,遇难遭劫,神魔俱泣。


    他们能做的唯有流泪。


    只有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脚下明明没有半点声响,跫音却仿佛天外的惊雷,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轻轻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