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谋划

空旷的场地,李孝忠趴在地上,咬着牙硬抗背后的鞭打。为了不违抗刘然的命令,张介每一鞭都未曾放水,因此哪怕只是鞭打三十多鞭,李孝忠额头已满是冷汗,背后更是血肉模糊,极为骇人。

宋炎站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李孝忠本就怀有伤势,而今再度被鞭挞,可谓是伤上加伤。

纵使如此,李孝忠依旧咬牙硬抗,没有哼出一声。

对于他这等汉子而言,被鞭打,身体的伤痛并不算甚,在战事之后,他并未有任何后悔,然而当知晓刘然差点身死时,他感到后悔了。因自己的轻举妄动,差点惹出这等乱子。

如今,只要刘然在,哪怕被鞭挞一百,他也无丝毫怨言。

在李孝忠被鞭挞时,刘然就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李孝忠才华横溢,但为人性子又过于刚猛易折。他人或许未曾看出,刘然能够觉察到对方骨子里的桀骜,那是一种视众人为无物的眼神。此等念头,极有可能造成他日后挫折。

刘然并不清楚,就是眼前的李孝忠,在历史上曾在靖康进军入侵时,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上书李纲不知兵。最终被李纲通缉,若非改名李彦仙,寻找机会从汴京逃脱,极有可能会因这等言论治罪,甚至身死。

可见为人何等桀骜,以李纲当时的权柄,依旧敢于直言。

“刘都头!”梁护缓缓走了过来,望着被鞭打的李孝忠,眉头一皱,而后快步来到刘然身边,劝谏道:“刘都头,李军使并非你之部下,如今鞭打二三十就够了,更何况仍有伤势,倘若出了毛病,又如何向别处都头交代,打伤了他的人,于颜面过不去。”

闻言,刘然道:“我毅然拒绝了梁护的劝谏,一脸认真:“我自有主见,就是让他记得今日之疼,他日才会三思而后行。身为军使,位虽卑,亦有五十人听命于他,自要担负责任。如今时之举,他日定生祸害!”

梁护轻叹一声,刘然今日之变,与往日仁慈相比,多了一丝果决和狠辣,这让他又喜又忧。短短两年,昔日少年而今威严有加,忧他会因此迷失自身,不再是先前的他。

就在刘然和梁护对话时,李孝忠或是牵扯到伤势,鞭刑之下,不由闷哼一声,双眼顿时充血,脸上豆粒大的汗珠,不断渗出。

望着血肉模糊的李孝忠,张介行动一滞,抬头看向刘然,以眼神询问。

宋炎快步向前,朝刘然拱手道:“刘都头,李孝忠身上伤势颇重,尚且未曾恢复,如今再鞭打下去,怕有闪失。还请刘都头将其剩下的鞭数,加我身上。”

宋炎言语诚恳无比,但李孝忠忽大声喊道:“不用,老子我撑得住!”

喊完之后,李孝忠气喘吁吁,背后狰狞的血痕,也不断起伏着,血珠从中渗出。

闻言,刘然淡淡看向李孝忠:“你还挺硬气!给我继续打,打完为止!”

张介一愣,昔日刘二郎会这般么?

而后刘然看了一眼张介,这让他下意识继续开始鞭打,可怕的鞭子,带着破空声,狠狠鞭挞在李孝忠的背部,乃至臀部。

对于众人的眼神,刘然全看在眼里。往日的恩慈是真,今日的严厉也是真,只不过是身份不相同罢了。

往日的他是同僚,是好友,而今开始,他不仅仅是这般身份,更是一个上级,所谓的上级,如果一味恩赐怀柔,又怎能服众。今日李孝忠在他带领下,自作主张,擅离职守,明日张介,后日是谁?梁护?再接下去是吒古宁塔,呼延通?如此下去,成何体统,队伍又该如何带领?

唯有以雷霆手段,遏制此势之风。恩为恩,威为威!

随着张介的鞭打,刘然指骨也不断敲击扶手,内心之中细细思索未来。以他今时战功,成为指挥使并不难。难在如何能成为指挥使。

军伍之中,可不仅仅是看战功,所谓的战功实则是敲门砖而已,真正的门槛是关系。

例如狄武襄狄青,如果认为他就是单纯凭借战功,就能一路高升,那可就太小看他了,实际上在他的背后站着一大票朝堂的人。例如水洛城之事,若非背后站着欧阳修等人,狄青哪能有好果子吃。

然而,所谓的背后关系也从来不是永久的,当他们的利益被触及时,也会毫不犹豫地翻脸,正如狄青以武臣成为枢密院使时,整个朝廷都在攻击他,昔日救他的欧阳修,更是其中的主力,就连同属武将,也在攻击,仅仅是利益问题罢了。

狄青以武将身份,染指文臣的枢密院使时,欧阳修等人必然会为了维护文人的权势,对其不断的攻击,而一干武将在背后朝廷之人的唆使之下,也不断攻击,使的狄青可谓是天下皆敌,这才最终罢免枢密院使,最终落得抑郁而终,他对抗的从来不是单一的人,而是整个时代的风气。这个自太宗开始,真宗大成的文人风气。

而今,刘然就在思索,如何才能让自己成为指挥使。

他背后有师父何灌,让其为自己造势,并不难。因为他二人不仅仅是师徒关系,更是利益关系,他出了自己千年的认知,何灌助他迈过身份问题。

然而,想要成为指挥使,何灌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始终是身处湟州的辛叔献!

身为湟州知军的辛叔献,自然拥有他的决断权,自己身为弓箭手,想要晋升成指挥使,并不是内部就可以,而是需要禀报在湟州,再由湟州上书枢密院,这前后时间,最少要两个月。

若是故意耽搁,那可不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而是可能会数年。

想到这里,刘然微微思索,他一回来就和辛兴宗敞开直言,虽有故意施压,但最重要的还是试探对方的态度。

倘若辛兴宗拼命反对,那这事就有一半难解决了。然而要是以阿谀奉承,谄媚,或也可行,刘然并不是一个完全因面子,就会放弃里子的人,但那代表会成为辛兴宗的走狗,这可完全不符合他的期望了。

背后站着何灌,却还给辛兴宗当走狗,这未免太没有骨气和志气了。

所以,刘然只能利用他当初的手段,光脚不怕穿鞋,辛兴宗是个聪明人么?身为一名将二代,辛兴宗在军事上,或无太多天赋,但在某方面来说,他的确是高于众人一档,那就是对利益的重视。

在威胁面前,辛兴宗或会屈服,但必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威胁和利益共同,才是长久的。

刘然不禁想起辛兴宗,当时的神色,显然他并非完全一味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