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传闻
初春的河州,天气极为寒冷,宛如刮骨刀般冷冽寒风,吹的人直哆嗦,脸上好似被小刀划过一般,大地满是积雪。
笔直的官道上,车辆往来,极为繁华。纵使这般天气,依旧有不少远方的车队长途跋涉到此。
刘然轻车熟路的前往榷场小吏处签字,路上积雪被行人践踏,化作了泥泞路,不时车辆滚滚,飞溅到四周行人身上。人群中谩骂声不绝于耳,就连刘然和呼延通也没能幸免,靴子和小腿上,满是斑斑点点的泥水。这引的呼延通一阵怒斥,然而在他前方的车辆,不闻不问继续朝前而去。
望着这一幕,呼延通顿时面色涨红,双眼好似要喷火,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却被刘然一把拦下。
“通,我们在河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罢,刘然从怀里掏出粗葛,丢给了呼延通,“给你,擦擦就好。”
“不用!”呼延通没有接过,只是啐了一口唾沫,“别让老子遇见这撮鸟,不然有他好看。”
闻言,刘然摇了摇头,在榷场能够驾车横冲直撞,显然不是一般人。
平息风波,刘然带着呼延通缓缓来到榷场小吏处,默默等待着。
榷场之中,依旧是老样子,有着数张桌凳,上面还有煮好的热茶,以供来人歇息,取暖。此外有数名小吏坐在案板之前,手中执笔,而后交给来往的商贾签字画押后,再由专门的干吏前去核对货物若是没有出入,便可得到契约。
刘然和呼延通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默默听闻商贾之间的交谈。
过去这段日子,河州榷场在何灌手中大刀阔斧的改革,取得了不少成绩。此外熙河地区也发生了各种细微变化,但此些商贾都是在此讨口饭吃,所以格外关注。因此,榷场除却各种商贸之外,还是一干商贾用来彼此交换信息的渠道。
要知道,昔日宋军入湟时,缺乏粮草,唯有从商贾手中购买。其间的粮价从别处运输到湟州,可达十倍,乃至五十倍的差距,让这些商贾好好大赚了一笔。想要赚钱,就得掌握信息的汲取妙用。
随着刘然入桌,此间各似商贾也不在意,反而开始了窃窃私语。
一名身着常服的商贾,此刻正从别处听来的消息,正绘声绘色的和人述说。
“你们知道青山寨么?”
“青山寨?”一名蕃夷打扮的商贾,皱着眉头道:“这是甚?”
“你连青山寨都不知道?”混在他们桌中的商贾耻笑一声,“你喝的白酒,正是从青山寨出现的,这下你知道了吧?”
若是说别的,这名蕃人或不清楚,但一听白酒,他顿时神采飞扬的说道:“原来是这个!那白酒的确不错,去年天气严寒,我们部族就是靠这个御寒,比起别的酒,可强得多,又烈。”
随后他追问道:“莫不是青山寨又出了甚酒?”
“酒,酒,酒!你就知道酒!”商贾露出不屑,随后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说道:“不过,这次虽和酒无关,但是这次情报的人,倒是和那白酒有关系,此人正是初次来河州赌酒的刘然。”
“刘然?”众人齐齐诧异,这名字他们听过,甚至还经常看见,只因这河州榷场里,有一石碑极为有名。这碑中记载的名字,皆是熙河路有名的神射手,就连当今河州知州的名讳都在其中。而这刘然便是这碑文上的第二名,其百步穿杨的神迹,可称一绝。
“对,就是这刘然。”
“几月之前,在湟州边境发生了一场战争,据说其中参战的有数万蕃人生户部族,更有党项天下闻名的横山羌。而宋军当时只有青山寨的刘然刘都头携麾下三百弓箭手应对。当时刘然带着这队伍,在湟州边境和敌人血战,厮杀的那叫一个惨烈。”
“就三百弓箭手能对付数万蕃人生户部族?还有横山羌?”听着此人的话,那名蕃人打扮的商贾,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只觉得此人说的大话,在此诓骗他们。
“老子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被蕃人商贾打断,那人顿时面露不满,径直坐在凳子上,举着杯子就要饮茶,不再说话。
这引得众人连连道歉,就连那名蕃人商贾,也被迫道歉了。
在一旁喝茶的刘然,看着这一幕,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他本是想探听别处情报,不知怎么这些人说到他了。随后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露出了然神色。
在众人连连赔礼中,商贾才继续开始讲述。
“当时刘都头麾下有弓箭手,孤军深入边境山脉,剿灭了蕃人生户的部族,引的其余部族大怒,二话不说,纷纷要追杀此人。而那人也十分了的,任凭蕃人追杀半月,也没被杀,还等到了刘都头的支援。此后,蕃人生户联军和横山羌,得知刘都头乃是何知州的弟子,便要将其杀之而后快,毕竟何知州可没少让他们吃苦头。”
“然而刘都头不愧是何知州的弟子,可谓是少年英雄,哪怕面对数倍敌人,更有横山羌这等天下精锐,依旧能和他们血战,那战斗可真的是壮烈,据说不少蕃人生户迫于刘都头的威严,成了其手下的奴隶军,对着那群蕃人生户联军杀在一起!”
随着商贾的讲述,围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等情况之下,商贾讲的更加激昂,双手更是到处飞舞,仿佛他就在当场经历过的一般。
在他口中,刘然等人所带领的弓箭手和蕃人生户的战斗,真的是波澜壮阔,精彩十足,不比说书人差劲。口沫横飞半晌,他才望着众人说道:“而后在陈使臣的支援下,杀死横山羌首领的刘都头,也平安的回到了青山寨。赖于刘都头的神勇,蕃人生户的门户,也被宋军拿下,现在正由陈使臣镇守。
众多商贾听到此人的话,也不禁变得兴高采烈,他们并不在乎战死的人,也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但以他们的嗅觉,瞬间嗅到钱的气味。数年以来,湟州各个寨子虽强势,但也无法歼灭诸多蕃人生户,因其不耕农事,可随时撤退,哪怕是找到老巢,亦可在短短时间逃走。因此,不能快速剿灭,也只能慢慢蚕食才好,但也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如今,这诡异的平衡,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都头打破,就连蕃人生户的门户都被打下,有了这等便利,假以时日,战争定会再起,而这就是他们这些商贾发战争财的时候了。
随后讲述的这名商贾,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名刘都头不过弱冠之年,便有此战功,其人更是何知州的弟子,他日必能飞黄腾达。”
众人齐齐点头,的确,以这刘然的能耐,给些时间,必然是熙河里的实权将领,尤其是这年纪何其之小。想到这里,诸多商贾不由私底下心生结交的念头。在熙河这等地界,能够行商贸易,背后都有一个实权人物,不然他们怎能敛财。将商勾结,在此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嘿嘿!”呼延通蒲扇大的巴掌,举着一个小杯子,不由笑出了声。他性情耿直,不代表傻,这些人所说的,显然都是在吹捧刘然,其中还包括了他,这让他不由傻笑出了声。
呼延通心花怒放的看着刘然,却见其脸色平常,并无太多喜悦,反而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因在思虑,手中不断摩挲着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