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枪
翌日清晨,牢城军寨外。
刘然几人也谢绝了王指挥使挽留的好意,准备启程离去。
在他们远处,诸多牢城军士卒,也在王指挥使的吩咐下,纷纷站在一块欢送。
刘然骑在踏雪身上,回首看向河州牢城军,此地寨子偌大,寨门约有四丈高。
而后对着王指挥使遥遥抱拳,便策马慢行,裴虎和高子孺无马,唯有步行跟在身后。
几人离去之后,王指挥使幽幽看向刘然等人的身影,才下令归寨。
“总算走了。”跟在刘然身后的呼延通忍不住说道:“这牢城军真令人不喜。”
骑马走在前头的刘然,笑了笑,莫说呼延通不喜欢这地,就算是他也不甚喜欢,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喜欢牢城这种地方。
只是想着昨夜王指挥所说的消息,刘然感到极大的急迫感,名为时不待我的想法,仅仅只是河州牢城军便如此严重,这还是崇宁年修缮的,要是别处呢?而这牢城营中,他本以为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但其中不少是血气方刚之人,正如裴虎和高子孺这般的人。
而他们本无需触动刑律,被刺配充军,但为何相聚河州牢城,仅是他人一念之间的丑陋罢了。
这二人手刃仇敌,也算得偿所愿了。
然而不少人却是冤假错案,正如他在庆州时,也曾目睹过此等事。
世道沦丧,官吏沟壑一气,积弊甚大,绝不是缝缝补补就能改变的,而这仅仅是当今朝廷的冰山一角。
更何况,他深深记得在刚离开庆州时,路上投河自尽的尸体,不知其数,这皆是当今官家赵佶,还有一干奢侈无度的宠臣所导致的结果,以当十钱敛财,剥夺民脂民膏。
为了维持奢华,以及对外征战,宋王朝这辆战车已经走在失控的道路上了,只等天下揭竿而起。
刘然知道,那个时间不会很远,只有十多年时间了。
而后,便是金人铁蹄驰聘在北方,灭汴京,入陕西五路,留下满地的疮痍。
想到这里,刘然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呼延通,还有裴虎,高子孺三人笑了笑,想要在这未来的浪潮下,掀起波浪,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够的,但很幸运,他还有时间,还有不少人能够同行。
更何况,在大争之世当临,他刘然也想要在此起舞,想要看看自己能够掀动何等波澜,能与完颜家族争锋,令人何其兴奋!
“通,裴虎,高子孺,我们走!”刘然笑了笑,双眼充斥着坚定,兴奋。
在其身后的裴虎,忽有所觉察,望着刘然的脊梁,似乎比之前有所不同。
是笔直了一些么?裴虎摇了摇头,好似并非这种外形上的东西,而是一股道不明的东西。
或是赶路太过枯燥,以至于裴虎一路上都在思索这个东西。
直至河州,进入城门之中,裴虎眼里骤然闪过兴奋,是了,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是一把枪,一把开刃了的枪,一把锋芒毕露的枪!
河州城门外,此间商贾,行人络绎不绝,或有呼朋唤友,或兴致勃勃叫嚷自家货物,又或是被其余人所吸引,简直是无比繁华和喧闹。
然而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上,裴虎双眼里唯有和城门小吏交谈的刘然,在其温和笑言之下,他好似看到一把挣脱束缚的长枪,此枪锐利无比,却又笔直耸立。
“刘都头么,当真是令人感到兴奋啊!”身着脏臭的衣衫,披头散发,黄须,宛如恶鬼一般的裴虎,舔了舔嘴角,他武人的直觉,告诉未来似乎会发生比他在河东,给河东将当亲兵,还要波澜壮阔的事。
踏入河州城门内,刘然带着呼延通还有裴虎,高子孺等人赶往河州知州府邸。
待到达后,刘然摆了摆手道:“你三人先在府邸外等候,我去禀报何知州。”
呼延通三人称是之后,留在原地等待,而刘然转身前去府邸。
留下的三人,彼此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呼延通和裴虎,在昨日他二人还互生怒火,打了一拳,若非有刘然制止,怕是会大打出手,或会出人命,此时却同为刘然帐下,这让二人颇感惊奇。
“呼延通是吧,你小子简直是怪物。”裴虎望着身材健硕的呼延通,不由啧啧称奇道:“你多大了?”
呼延通看了一眼裴虎,他性情耿直,只是裴虎恰好遭遇他烦闷时,兼感对方桀骜,这才有心教训,事后倒也无甚记仇,反而感觉裴虎和他颇对脾气,彼此无甚心眼,当然在高子孺看来,这二人只是单纯的懒得用脑子,只是依靠拳脚罢了。
“二十。”呼延通说道。
“二十?”裴虎望着比自家还要高大一个头的呼延通,哈哈直笑,随即打量了一番对方道:“你这厮,果真是个怪物,竟如此勇猛,不过你是侥幸遇见了现在的俺,要是去年,你定打不过俺老裴。
呼延通闻言,脖子一梗,啐了一口道:“老子才不信哩,少吹嘘了,去年我随刘都头征战,一夜间砍杀近三十横山羌甲士,你在哪里?”
“三十多横山羌甲士?”裴虎闻言,双眼一定,不由感到一丝震惊,他上下打量着呼延通,想要分辨此人是否在吹嘘,那可是横山羌呢,又名步跋子,当为党项最强步军,其骁勇善战,天下闻名。
“怎地?你还不信?”呼延通见其似有不信,也不管是在河州知州府邸外,径直将衣衫拉扯开来,露出道道狰狞的伤口,而后用力拍了拍胸膛道:“这就是去年留下的伤势,有些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老子的臂膀现在还无法用全力,要是去年,你可没这么好运!”
裴虎亦是久经沙场的老卒,一眼便看出呼延通身上的伤势,的确还是数月前留下的,有些肉芽刚长出没多久,疤痕还是新鲜的。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震撼,若是呼延通说的是真,那这人的勇猛,比自己要强,毕竟对方才二十岁。
呼延通见裴虎露出震惊神色,只觉得颇为痛快,将衣衫穿上,衣襟整理之后才道:“这下信了吧。”
裴虎点了点头,不由追问道:“你说去年,你和刘都头征战,又怎会遇见衡横山羌?”
在裴虎看来,弓箭手就是一群农夫罢了,竟会遇见横山羌,这着实让他感到诧异,尤其是知晓刘然在去年,曾带人与横山羌厮杀,以呼延通的语气,貌似还赢了,这让他不禁好奇追问。莫说是他,就连站在一旁不怎么吭声的高子孺,此时也悄然竖起双耳,想要听听自己这新任的都头,究竟是做了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