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巡田

刘然自与种娘子敲定事宜之后,心情很是愉悦,身为青山寨的指挥,前不久更是历经一场恶战,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器械,军备的重要性了,就算训练再有素,若是无精良的器械,始终是差了一筹,如今这个最麻烦的事,能够解决,可谓是再好不过了。

如今诸事已定,亲兵之事也可提上日程。

而得到酿酒法的种娘子,也未曾在青山寨久呆,她本意便谁来此结交刘然,如今已达成目的,便也不打算逗留,毕竟四月份的熙河本就是行商的大好日子。熙河路处于北宋延边地区,一年之中,唯有四月和九月气候适人,其余月份皆为霜冻之时,因此四月到九月是至关重要的行商日程。

刘然也是如此,四月末尾的青山寨,同样忙碌的热火朝天,尤其是十九指挥。

青山寨山脚四十里,有一个围子,本来是处于荒废状态,刘然所带领的十九指挥在此落脚驻扎后,将之重新开辟了出来,作为营地和屯田的据点,还能拱卫寨子的安危,而今此地也有大群的弓箭手在此忙活。

刘然行走在这片营地中来回巡视,而在他身后跟随的是裴虎,自从有了裴虎之后,呼延通的任务就被替代了,不再仅仅是充当刘然的护卫。这并非是刘然觉得呼延通比裴虎差,而是在刘然看来,呼延通的才能不仅仅只有护卫之职,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那才是浪费其天赋,因此将其晋升为都头,也可好好令他历练一番,更何况有梁护这名性子沉稳的人辅助,刘然也较为放心。

看着逐渐开开垦的田亩,刘然微微颔首。

对于十九指挥的弓箭手来说,刚组建的这几月是格外忙碌的,几乎每个人都被驱策到极限,修缮营地,道路,粮田开荒等等事务,都是在三月份开始,如今四月末尾,却做的差不多了,皆是众多弓箭手辛苦劳作的来的。

其中的任务繁重,远比看上去还要多,有时以刘然的目光看来,若是放在太平世道,大概可以让这些人谋反了,只是无论是弓箭手,还是蕃人生户,都是从厮杀中爬出来的,能够有一个耕种的环境,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了,其余的奢想反而不敢太多。

穿过田垄,刘然见到前方田地有六七人,似乎在争议着什么。

听着这动静,刘然对跟在左边的裴虎道:“裴虎,走,我们去看看。”

裴虎道了一句好,便跟在刘然身后,对他而言,这些农活显得很是无聊,若是可以,他更喜欢厮杀。

当刘然走近之后,几名正在争议的弓箭手连忙对着刘然恭敬的抱拳,眼里满是敬重,对他们而言,刘然不仅仅是一名指挥使,更是具有大恩之人,能够在此免受欺压,还能安心耕种,这是众人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

刘然摆了摆手道:“适才我听你们争议,是为了甚事?”

几名弓箭手互相看了看,只觉得被刘然听见他们争议,心中很是羞愧,不知如何说,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走了出来。

望着此人,刘然觉得很是面熟,看了看对方,这才发现此人原本是张介麾下的弓箭手,姓齐名三,很是简陋的名字,也是庆州人,去年新招刺的弓箭手。

齐三大概二十一岁,身形中等,但或是常年辛勤劳作,又风吹日晒,皮肤很是粗糙,宛如四十岁的老农一般,右手无名指和小指断了两根,这是因在湟州边境随张介和蕃人厮杀留下的。

随着齐三述说,刘然才从他口中得知,为何几人在刚才有所争论,这还是因农活而争论。

去年刘然曾有个理论,便是耕种粮食只需三十亩就好,剩下一百七十亩便种紫花苜蓿,只因人的精力有限,若是一味想要耕种更多的粮食,反而会因精力分散,得不偿失。

但对于这套理论而言,大多弓箭手还是拒绝的,在他们看来,若是耕种少了,粮食也会少了,但耕种多了,哪怕收成不多,也还是有的。

就算看到刘然昔日麾下的弓箭手,因这套理论有所成效,依旧让不少人感到迟疑,毕竟数百年的经验,都在让他们难以接受这种事。

但亦有胆大的人,见到有成效,也想要学习一番,哪怕错了,来年再改就好。

只是这对于保守者而言,并不是如此,要是用一年试错,其中损失的粮食,足够让他们感到痛心,毕竟都是挣扎在饥饱之中,谁也不想因一次尝试而让自己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听着齐三的话,刘然微微皱眉,他对于自己那套理论是极为认可的,但始终还是有诸多弓箭手无法接受,以往他是都头,只要管理自己百人队伍便可,而今是指挥使,那管理的人就多了。

按照青山寨的兵籍,如今十九指挥有四百余人。

但这仅仅是现在,未来还可再度招刺百人,达到五百多人。

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你去把张都头叫来,便说我有要事寻他。”

齐三点头,就匆匆离去寻找张介。

刘然则留在此地,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块田里的泥土捏了捏,土壤较为湿润,或是因前些日子的大雪化了,雪水浸入了田里。

与此同时,刘然也朝剩下几人询问,近些日子过的如何,尤其是询问蕃人弓箭手耕种之事。

其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开口道:“那些蕃人,大多是生户,不知耕种,也不敢去问,所以现在开荒的情况并不太好。”

听着此人的话,刘然眉头一皱,这情况不仅仅是不好了,而是相当不好。

据刘然昔日所知,将蕃人融入汉人弓箭手之中,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但效果皆不理想,只因双方的文化,习俗皆不同,就连语言也是如此,无法做到有效的协同,除此之外,更是会有因习性不同,彼此发生碰撞之事。

因此,在湟州这边,除却往渊的临宗寨之外,汉人弓箭手就是汉人弓箭手独自一个寨子,蕃人弓箭手就是就是蕃人弓箭手,并无混杂的迹象。

对于这一点,刘然对王渊的能力颇为认可,须知临宗寨里有过半是蕃人,而他能够治理的相当好,并且初见时,对方还带着一支蕃人骑兵,可见此人的手段。

刘然也知晓,将两个习性,文化完全不同的种族,容纳在一块,是具有相当大的挑战,不过这并不是会让他感到畏惧,反而因此而跃跃欲试。

过了一会儿,张介匆匆赶来,或是来的太匆忙,就连裤脚都没挽下,草鞋里的脚,更是沾满了泥巴,双手也是如此,十足的老农形象。

张介望着刘然,嘿嘿一笑:“刘指挥使。”

刘然看着张介,也是笑了笑,随后讲起了方才的事,还有蕃人弓箭手的情况。

听着此事,张介面露严肃,他成为都头不久,但当军使也有一年多了,倒也历经了不少事,仅是从这些话,就能得知此事的重要,毕竟蕃人和汉人弓箭手的习性不同,耕种方式也不同,若是在收成的时候,双方差距过大,难免会出现嫉妒,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此事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埋下祸端。

见张介懂了自己的想法,刘然笑了笑,果然自己这些弟兄们都成长的很快啊。

虽明白刘然的想法,张介还是皱眉询问道:“刘指挥使,这事该如何解决?”

“召你前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刘然看着眼前开垦的农田道:“今夜你和其余都头都来商议一下,从麾下挑选善耕者,可为蕃人师,教会五人,赏钱一贯,十人布一匹。”

张介闻言一惊,这奖赏不可谓不丰厚,就连他听到这奖赏,都生出去教蕃人耕种的心思了。

而刘然只是笑了笑,这除却带动弓箭手教授蕃人耕种以外,还令双方的交流也能有好的开始。毕竟弓箭手皆是以三人一小队,十人一中队的规模,彼此之间和别的队伍交流,是极小的,就连弓箭手之间的队伍皆是如此,别说蕃,汉这习性,文化不同的两个种族了。若是能带动一些,也能令蕃人和弓箭手改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