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收服
昏暗的屋内,一盏烛火撑起半边亮度,李云就坐在案前,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过了一会儿,才摆手道:“你下去吧。”
待到手底下的人离去之后,李云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感叹,亦有愤怒,太多情绪以至于他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震惊了。
自与刘然赌约以来,他也时常私底下探听对方的消息,以及粟田里的情况。
随着探听的消息越来越多,他的心神便也愈来愈激荡,震撼于刘然的能耐,愤怒于刘然的行径,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懊恼。
他承认是自己轻视了,刘然的手段,很是厉害,但对方想要建立在自己的脸面上,这令他感到无法接受。
李云缓缓起身,拿起昏暗幽冥的烛台,感受其散发的热量。
脑海里一瞬间产生焚烧粟田的念头,但随后又快速被理智按压,不说烧毁后的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就论如何烧毁这都难以办到,不说刘然自身的谨慎,就单论刘然麾下呼延通,裴虎等人坐镇,具有百人敌之实,谁又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放火?一个不慎,火未曾放好,人便被其抓住了。
然而,若是到了粟田收成之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履行赌约,辞去农田官一职?
诸多艰辛,竟无路可走。
李云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懊恼自己之前的轻率,但又认可自己的坚持,刘然未拿出成果,自己便答应的话,那是对整个青山寨弓箭手的不负责任,然而事到如今,从他私底下探听的消息,刘然俨然要拿出成果了,那他这坚持又有何用?
“诶,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李云长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脸面将不复存在,不仅是如此,怕是另外两指挥的弓箭手,都会对他暗自生恨,认为是自己阻拦了他们的财路,正所谓断人钱财,犹如弑父之仇,此乃人性使然。随即忍不住掩面叹息:“想不到我半生谨慎,临了却骑虎难下,真是.......”
就在李云深受煎熬时,屋外却传来敲门声。
李云闻言,放下烛台,而后又揉了揉脸,这才前去开门,当门开时,望着屋外人时,不禁双眼一缩,此人竟是这些时日里,最令他畏惧的刘然。
“夜色已深,刘然却来此打搅,还请李农事宽恕。”刘然身着戎装,对着一脸惊色的李云,谦逊拱手说道。
李云脸色一变又变,心中满是激荡,最终长叹一声:“刘指挥使,进来吧。”
刘然跟在李云身后,缓缓进入屋内。
坐在案后,李云望着刘然复杂道:“深夜前来,刘指挥使所为何事?”
刘然坐在凳子上,与李云对视道:“正为赌约之事而来。”
“赌约?”李云一听此话,身子一震,袖子下的双手不禁攥紧握拳,羞恼道:“刘指挥使,粟田还未收成,便迫不及待的来此煊赫?”
听着李云这带有羞恼的话,刘然脸色不变,只是身子微微往前倾斜,本高大的身躯,在烛火的照映之下,笼罩了半个屋子,宛如一头盘踞的猛虎一般。
刘然望着神色紧张的李云,平静的说道:“当日赌约,非我所愿,乃是李农事步步相逼,不依不饶无奈之举动,你可还记得?”
李云面色一变,这些日子里,他时常后悔当初为何如此轻视刘然,甚至口出重语。只是自我懊恼之余,还是能找到借口,自己是为弓箭手好,这才言辞相逼,自己是对的。但而今刘然的话,仿佛重锤沉闷敲击在他心口。
“好好!”李云从嘴里狠狠吐出几个字:“如这是刘指挥使想要说的,那再等几日才可,待粮收之时,再看我笑话不晚。”
刘然在李云双眼怒色下,轻笑了一声:“李农事,我若是想看你笑话,又何须深夜见你?”李云深吸一口气,年近四旬,他还从未如此愤怒过,但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且不说自己这身板,在刘然面前也不过是一拳之事,就说对方能拿令粟米收成数倍增之,就让他这农田官颜面无存了,又如何有底气宣泄怒火。
“还请刘指挥使明言。”
刘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伸手举起案上的烛台,轻轻吹了一口,烛火瞬间暗淡,宛如要熄灭一般,令屋内的亮度刹那间变得阴沉,而后又将烛台放在桌上,这才重新令屋内亮度恢复。
“李农事,赌约若成,你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辞去农官之职吧。”刘然笑着说道,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在李云眼里又是如此令人生厌,他甚至暗自痛恨,为何昔日会看好对方。
听着此话,定是需要他做什么了,李云索性开口道:“你要我做甚?”
刘然缓缓起身,打量此间屋子,屋内装饰很是简陋,不过比弓箭手的好太多了。
“李农事,你过虑了,我并不需要你作甚,你为农官,我为指挥使,你我二人职责不同,彼此本井水不犯河水,此事本是我越界,才会发生这事。”刘然笑着说道:“不过,其结果显然我是对的,你说呢?”
李云没有吭声,的确,按照事实而言,刘然是对的,所以他才会在这些时日,彻夜难眠。
“青山寨里的龌龊,李农事想必很是清楚。”刘然顿了顿道:“我本是最为卑贱的弓箭手,到如今指挥使之职,可以说是运气眷顾,而今自成弓箭手的指挥使,我亦是想能令手底下人过的好一些。”
说到此处,李云的面色稍愉,刘然究竟如何,他在这些年里也是亲眼所见,虽如今他二人有所冲突,却也无法掩盖刘然所做的实事。
“弓箭手过的如何,李农事也是知晓的,而刘然此法的确能令粟田收成增生,所以这才会甘愿以指挥使之职以作担保。只是不料李农事竟也会以农官为赌,这才发生令人进退两难之事,故此事过错在你,不知李农事意下如何?”
李云听着刘然的话,面色一白,刘然的话,宛如刀锋般,直戳他心窝。
刘然眼见李云,脸色变得苍白,眼里被茫然所致,心中一定,对与错此些事各有立场,只要想寻找理由,都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有一点,那就是在对方强大的时,理由也会变得苍白,哪怕再坚韧的心,也会出现动摇,而今李云正是如此,不过打击到了,那就要给点甜头才行。
随即话锋一转:“我为弓箭手拳拳之心,显然可见,而李农事也是如此。”
“李农事愿以农官为赌约,定是觉得我之言,实乃儿戏,为防弓箭手口粮受损,这才会口不择言,你说呢?”
“是极,是极。”连连被刘然打击,李云乍听此话,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刘然笑着说道:“只是如今赌约已定,不日粮收时,李农事应知后果如何。”
李云身形摇摇欲坠,而这正是他最担忧的。
刘然见其脸色惨淡,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劝说道:“不过,我有一计,不知李农事愿不愿听?”
农田官李云,迅速起身,来至刘然身前长长一揖:“还请刘指挥使明言。”
刘然招了招手,李云瞬间了然,俯身前去侧耳倾听。
过了好一会儿,眼神逐渐放亮,对着刘然拱手道:“刘指挥使此计,实好,令我佩服至极。”
刘然笑了笑,所谓计谋算不得好,不过就是唱双簧罢了,但他看着李云一改之前的傲气,倒是点了点头,只要李云做了,那怎么不算把柄呢,虽并无掌控对方的想法,但是日后行事,便会少了诸多桎梏。
自始至终,刘然从未将自己仅仅当成指挥使而已,毕竟指挥使始终只能是有极限的,钱粮才是麾下士卒的底气。
而这粮掌握在农田官手里,那十九指挥的弓箭手,就无法做大。
不过,如今李云俯首听命,这就不同了。
随即笑道:“李农事,我这还有几件有关弓箭手的事,还想和你商议一番。”
李云此时哪敢还反对,毕竟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但也十分好奇,刘然又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