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藏底河之战

任多青泉策马驰同时,还大声怒喝下令。

他部下三百骑随着他的号令,瞬间变换阵容,分为两部,一部正面狙击宋军,一部分奔至侧翼斜面穿插,欲使宋骑分而化之。双方骑兵宛如黑色洪流般,携带无以伦比的威猛气势,狠狠厮杀在一块。

任多青泉不仅仅是是猛将,更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骑将,虽此刻暴怒不已,但下令的章法却很有形。

随着他的号令,党项骑兵一正一奇,瞬间对宋军形成了穿插包夹之势。

党项立国之初,地势贫瘠,故人人性情剽悍,坚韧不拔,就连国中妇女亦能征善战,有道是:守大城者,当使军士、正军、辅主、寨妇,数代影响,党项大族子弟皆是刚烈善战之辈,而任多青泉便是其中一名贵族子弟。

他本是任多部族子弟,昔日任多部族为党项豪族之一,与梁氏共把持党项左右两厢,兵权显赫。只是后面任多部族的仁多楚清叛夏归宋,携家四十余口之后,任多部族被梁氏打压,以至崇宁三年蔡京欲招降任多保忠,被李乾顺先发制人,以其与国有隙,欲叛降宋为由,将其软禁于兴庆府,仁多族也完全被嵬名察哥控制。而任多青泉为任多部族,得以外放,全赖其骁勇善战和忠顺。

元符二年,任多青泉年仅十六岁,随嵬名察哥出征,策马入战一夜格杀数十宋骑,被誉为勇猛无敌。因此哪怕任多部族因任多保忠而囚禁,任多青泉依旧可驰聘沙场的缘故。

任多青泉从军二十载,与野羌厮杀,平叛过国中叛贼,亦和宋军连番大战过,虽因其身份唯是一骑军头领,但其眼光依旧毒辣,其麾下半数皆是故从,同吃同住,彼此配合极为默契,仅是冲杀之间,宋骑竟刹那间落入了下风,唯有那名身着漆黑山字甲的宋军骑士,依靠强悍武力,鏖战拼杀,令不少党项骑兵难以突破整支宋军骑队。

他一看,就知那宋军骑士若是不除,短时间之内难以将这支宋军骑队冲杀零碎,唯有将此人击杀,携大势之下,定能令这支队伍士气大衰,彼时这支队伍将会彻底被击溃。

想到此处,任多青泉深知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十六从军随晋王察哥上战场厮杀,皆凭过人的勇猛,强劲的臂力击杀敌军主将,而后再杀穿敌军,这便是他在战场上的用兵之道,唯勇而战之,以勇破敌。

刘延庆的威名,他素来如雷贯耳,但此处藏底河城的大夏军队可是比对方多了数倍,而他只要击溃这支骑军,宋军唯败一路。

只要战胜此次战争,他就有资格去和晋王察哥谈话了。

“丁术,等着阿爹为你杀出一个前程!”

须臾间,随着任多青泉亲自冲杀,他麾下的骑兵们士气猛然一升,这些骑士大多是他的心腹手足。党项虽改革了奴隶制,然而在军事上依旧保留奴隶制的色彩,此些骑兵正是和任多青泉一荣俱损。更何况他们久随任多青泉,深知自己统领的强悍,因此拼杀的更加卖力,战马往复交错纠缠,两队骑兵往来奔腾践踏,两下里聚散离合。

离时,彼此箭矢横飞,尖锐的破风声伴随喊杀,惨叫声此起彼伏。合时锋利枪刃大刀穿插砍杀,人在奋力拼杀,战马也在竭尽全力的飞驰,甚至战马之间也在互相踢打撕咬。

整个战场,好似陷入了无尽的疯狂,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唯有厮杀一个念头。

两边骑兵虽有重甲,但重甲上的鳞片间隙处,亦会被没有道理,胡乱飞来飞去的箭矢插中,若是运气好的,只是皮肉破了,若是运气不好,便会深入其中,一旦发力,皮肉绽裂,鲜血汩汩渗出,将甲胄浸湿。眨眼间就有好多人受伤,被对方抓住机会,一个挑刺,就是人仰马翻,不过此些人皆是硬气发狠之人,哪怕伤口淋漓,依旧死挺在马背上坚持厮杀。

任多青泉坚持,是为了自己部族,麾下骑兵坚持是因为仁多青泉,还有严苛的军法。而宋骑坚持,则是为了活着,能够成为保安军底牌,他们皆是经验丰富的老卒,知晓在战场上想活下来,就得死战,如若一旦露怯逃跑,换来的绝对不会是生路,而是敌军骑队全力以赴的追杀。所以哪怕短短时间,就有几十名宋军骑兵战死,这支骑兵依旧在顽强拼杀,只因他们根本没得选,唯有以手中武器,换取一条生路。

就在双方纠缠盘旋的黄土上,几名落马的骑兵,立即被冲杀的战马践踏,就连惨叫都未出,立即化作了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名身着漆黑山字甲的骑兵,携带一支五十人分队策马冲突,身后的部属在冲杀间,少了三成。而党项骑兵的分队统领很是聪明,知晓此人的威猛,所以不与其正面拼杀,只是带队纠缠着,令其勇猛难以真正的宣泄出,让他和他的部属不断的勒停马厮杀,免得让他们冲刺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漆黑山字甲的骑士冲击势头被遏制时,任多青泉也带队赶来。

“杀了他们!”任多青泉怒吼一声,在他左右的骑士纷纷嘶吼,一拥而上。

而那身着漆黑山字甲的骑士,正是韩世忠。

此前为了遏制宋军步卒的溃散,他就不断带人冲杀,才止住了步卒的溃散瓦解,而后又策马和党项骑兵来回激战,他热血澎湃锐气还在,但身后的骑从们,难免因体力下降,锐气有所衰弱。

韩世忠虽只有二十三岁,但可是在十七岁就在银川之战中,携二十骑于乱军之中,阵斩西夏驸马的战士,无论是经验还是对士气的把控,都远超同龄的人,所以敏锐的觉察到自己的骑从的问题。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支数百骑兵,无论是对方的武器,还是胯下战马,以及训练,还有高亢的士气,拼杀的意志,都超过了他们。

党项虽在崇宁年,数次被大宋大败,但军队厮杀的底蕴,仍然还是很多。

好在除了他之外,指挥使靖成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猛士,他带大队左右突击,吸引力敌骑大量的厮杀注意,并且也制造出了不少损伤。

韩世忠拨动缰绳数次,他虽奋力厮杀,但更在寻早敌骑的首领所在之地,这是他一贯的作战风格,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正如十七岁时,寻找到党项驸马的踪迹,然后前去将其击杀。

就在韩世忠找到对方踪迹时,敌人也找到了他。

望着敌骑精锐朝自己方向袭来,韩世忠纵声一笑。

来的好啊!这不就是猎物送上门来了么。

他调转马头,带着麾下骑从,往前厮杀而去。

在韩世忠冲杀时,他身后的骑从配合也相当还,纷纷射箭掩护对方的冲势。

这些骑从皆是边军中的精锐,射术更是个中好手,虽此时身乏,强打起精神,阻在韩世忠前方的党项骑兵,立即有数人中箭,或伤,或从马背上跌落在地,被身后战马践踏而死。

还有数人身着精甲,箭簇难以深入,未曾受伤,可就在他们受伤同时,韩世忠策马奔袭,犹如一阵恶风,卷席而过。

韩世忠运足力道,舞动从党项骑兵处抢夺而来的铁矛,向右横扫而去。右侧突袭而来的党项骑兵,瞬间被这铁矛砸中腹部,肋骨顿时折断破碎,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在空中就鲜血狂喷,跌落在地时,气息便无力了。

另一名党项骑士瞧见机会,从左边挺枪奋力刺去。韩世忠直接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用力一握,可怕的腕力一扯,对面的党项骑士身躯不由自主的被动,顿时令他一惊,忙不迭撇开双手,但为时已晚。

下一刻,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噗嗤!

可怕的矛头径直穿过他甲胄的腹部,韩世忠随即一拔,鲜血骤然从那党项骑兵腹部爆喷而出,仿佛绽开的血花一般。

围攻的党项皆是老手,而任多青泉的指挥十分老练,百名骑兵围裹在韩世忠周遭,很是周密。然而韩世忠往来冲刺间,早就摸透了敌军的手段,此时他冲刺的地方,正是党项骑士稍纵即逝的薄弱之处。

连杀数骑之后,他终于冲入敌骑首领任多青泉所在之处,彼此互相出手,打了个照面。

感受敌骑首领的强悍,韩世忠不禁热血蓬勃,只觉得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自听了王寨主的话,韩世忠戒酒半年,王寨主就利用自己的人脉,将他送至刘延庆麾下。

只是,来是来了,两年之间却依旧一事无成,整日在军中无所事事,就连身子都好似生锈了,想他身具万夫不挡之勇,却有力无处使,甚是憋屈。

幸好,今年党项不安分,大军压境,攻破诸多寨子,刘延庆奉命讨贼,他才随军一路厮杀,两次战役,手刃数十,终于摆脱了令他困苦的甲头身份,成为了进义副尉。

随着战功不再被剥夺,也无需忍受昔日童贯一时权利的任性,他终于可以畅快淋漓的实现自己的志向,等待他日衣锦还乡。

数年以来的压抑,两年空无用武之地,在今日战场上,韩世忠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上下的斗志,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不断高涨,他那嗜血好杀的一面,再也无法按耐,只想将眼前的党项骑首,杀死!

任多青泉的骑队,见韩世忠来势汹汹,有人持弓射箭,有人持矛上前拦截。

韩世忠咧嘴一笑,双眼的嗜血一览无余,仗着临前王寨主赠送的甲胄,不管不顾的横冲而去。

数道箭矢射在韩世忠甲胄上,发出“叮叮”的震动声,有一道来势特别凶猛的箭,从他胸前护心铠而入,箭簇穿过叠在甲下的牛皮,扎中了血肉。

然而韩世忠此时异常兴奋,双眼唯有任多青泉,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随手折断胸前箭杆,随即狂吼一声,手持铁矛策马直接往前冲。

避开敌骑袭来的长枪,铁矛大力一甩,径直将对方从马背上砸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韩世忠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软,整个马躯往前一跪,韩世忠猝不及防下,身子顺势往前一滚,整个人也从马背上跌倒在地。

砰!

身着甲胄的韩世忠摔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一声,随即在他前方出现一道势大力沉的长枪,破空袭来。

韩世忠浑然不惧,翻身躲开长枪,而后顾不得还未站稳,竟挺矛直猛刺,直取任多青泉。

这是何人?竟如此勇猛!

任多青泉脑中念头一闪而过,铁矛已袭来。

他发出一声爆呵,侧身避让开来,铁矛的矛尖几乎贴着他右边臂膀而过,分叉的矛尖,瞬间将他的肩甲撕扯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鲜血从皮肉渗出。

任多青泉顾不上疼痛,下意识将手中长枪往前直杀韩世忠。

下一个瞬间,韩世忠胸前甲胄一沉,就连甲片都在层层荡漾,鳞甲俨然被枪尖戳出一个洞。

任多青泉见此一喜,手腕一使劲,要将枪尖再度深入刺死韩世忠时,却又是一惊。

只见那枪尖下方,出现了一只手,正是韩世忠在最后关头,握住了任多青泉的长枪,任凭他如何使劲也不能再进一寸。

韩世忠手握对方长枪,身子猛的往后一扬,沾血枪尖瞬间从他胸前离开。随即他又使劲一扯。

任多青泉怒吼一声,他素来以臂力雄健而引以为豪,可就是此人一拽,他只觉得自己手中长枪,竟然要被夺走。

在战场上,武器就是第二条命,哪能丢失。

任多青泉咬牙,发动全身力道,就连太阳穴两侧的青筋都鼓起了,要将武器夺回。

然而韩世忠,又何尝不是天生神力,哪怕任多青泉用尽浑身力气,也未能立即夺回,反而就此僵持了起来。

就在双方僵持时,任多青泉的党项骑士见自家统领和敌军僵持,随即手持长枪,策马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