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宁静
自九月起,青山寨被敌军围攻十日,敌军无奈败退之后,就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平静,整整有半月时日竟全然无一丝波动,若非寨门处留下的残破痕迹,几乎令人怀疑之前是否有一场激烈的厮杀。
寨子无需遭受袭击,似乎是一件好事,让大家伙能够松一口气,就连辛兴宗也不禁舒气,之前敌军围攻的时候,就属他最为忐忑,若非刘然阻拦,简直就想弃寨不顾,撤至别处。
幸好,敌军虽攻势勇猛,大多都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在寨内众人一致联手合抗之下,最终只能败退。
然而纵使敌军败退,青山寨上下依旧紧绷着一颗心,生怕敌军再度来袭,因此在这半月之中,除却伤重者,皆都在严密修缮防御设施,如拒马,鹿角等等器械,预防敌人时刻进犯,而呼延通等人也骑着战马,一直在外巡视,探查敌踪。
大半个月时间转眼即逝,敌人的踪迹渐渐消散,若非之前的围攻留下的战后痕迹,几乎让人觉得此战事已结束了一般。
这种诡异的平静,初时尚且令青山寨上下皆歇一口气。但随着时间持续,士卒们心中异样的情绪逐渐发酵,对于青山寨的弓箭手而言,之前的厮杀血战的确是令人筋疲力尽,但是这种明知敌军随时会进犯,又不知何时会进犯,难免产生压抑的感觉,并且这情绪随着时间逐渐增加,发生了内讧的事。
青山寨,镇戎军指挥处。
数名弓箭手裸衣下跪,在其身后有负责执行军法的人,手持鞭子用力鞭打。
随着每一次挥鞭,一开始弓箭手还能忍受,但到后面不少人发出了惨嚎声。
而在镇戎军一处住所中,许涛听着屋外传来的惨叫,眉头深深皱起,他看着在眼前的都头,冷声询问道:“这个月这是第几起了?”
那名都头躬着身子,听着许涛的询问,沉声答道:“二十二起了。”
“二十二起了!”许涛双眼露出慎重神色,他今年四十多了,历经的大小战事也有二三十战了,虽仅只是指挥使,却也是战场宿将,尤其还是西军宿将。昔日安南袭宋国南部,狄青奉命讨伐,曾向神宗述说一个要求,那就是麾下的中低级统兵官皆得从西军挑选,可知西军的分量。而许涛多年的从军生涯,阅历十分丰厚,他知道按照这种情况下去,怕是会出现营啸!
许涛厉声说道:“传令下去,若是再有斗殴,加鞭二十,无论是承局还是军使,乃至你也得处罚。”
那名都头听着此话,身子一颤,身为许涛麾下的都头,他比谁都清楚自家指挥使的狠辣,随即连连称是。
在都头离去之后,许涛皱了皱眉,他狠辣不假,但其行事皆是有章,酷辣手段,也只是为了更好掌控麾下弓箭手。如今整个青山寨上下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以至诸多士卒的性情,也变得更加喜怒不定,仅仅这几日,镇戎军弓箭手因为口角而互殴的情况,此等情况演变下去,后果极为可怕,唯有以唯有严苛的军法,才可暂且遏制这股势头。
想到这里,许涛的情绪也变得暴躁起来,这些时日他亲自动手处罚了不少人。若非理智尚存,许涛恨不得将此些人全部杀了,免得给他找事,随即,不由想起了庆州军的刘然。
他对于刘然的感官很是复杂,此前他未曾与刘然共同作战,然而在之前敌军大肆攻袭的时候,十九指挥在正门抵挡,而他与麾下在侧门抵抗,厮杀数十日,刘然麾下担任最艰难的正门任务,却折损了几十人而已,而他麾下却只剩下三百四十多人,这的确不得不令他佩服。
随后快速起身,朝十九指挥的方向而去。
当许涛来到十九指挥时,立即就有弓箭手朝刘然通报。
得知许涛来临,刘然正在仔细勘察舆图,他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准备前去迎接许涛。
而就在刘然起身迎接时,许涛已快步进来,他望着桌上摆放的舆图,朗声笑道:“刘指挥使,可曾看出什么了?”
今日的许涛身着军戎,虽未着甲,背后却背着弓矢,腰中揣着大刀,刘然闻言摇头道:“未曾。”
许涛也不以为意,走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凳子上,叹了口气道:“二郎,哥哥我遇见了难处,你可有法子?”
“哥哥有何难处,尽管说。”刘然如是说道。
至于许涛的称呼,刘然也未曾介意,此前他与许涛一同抵御敌军侵袭,也算是结下了战友情谊。许涛也是个兵痞,此后打蛇随棍便在私底下称他为二郎。对此,刘然也是欣然接受,毕竟眼下青山寨,唯有他二人是指挥,若是能够情谊增加,也不算坏事。
“二郎,麾下可有弓箭手斗殴?”许涛望着刘然,询问道。
听到此话,刘然心中了然,知晓许涛说的是何意,“之前有过二三例,到如今倒是也未曾有过了。”
许涛哈哈一笑,“二郎倒是好,我那可是出了乱子,到现在斗殴之事,有二三十次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啊。不知二郎你是用何甚法子?我入你指挥,见你麾下弓箭手,可是个个精神抖擞啊。”
然笑了笑道:“此事好办。”
说罢,便坐下和许涛开始述说自己的法子。
刘然所谓的法子,实则也算是照猫画虎,根据前世所知的政委,指导员等一知半解的制度抄袭,为此花费了数年功夫,随着最早那一批的宋炎,张介,李孝忠,乃至张平亮的成长,他那最初的指导员设想,也算是有了点雏形。
许涛听着刘然的述说,时不时点头,这些东西他也曾注意到,尤其是在九月敌人来袭时,最是明显。
纵使以寡敌众,刘然麾下士卒驻守寨子正门,也始终没有动摇过,除却刘然等人的悍勇,怕是这带头作用最为至关重要。
待听罢,许涛不由一叹,望着刘然道:“二郎,你之才仅为指挥,可惜了。”
刘然没有接茬,反而询问道:“许哥,你派出去的斥候,可有消息?”
听到刘然这话,许涛摇头道:“没有。”
些日子里,许涛心中也多有不安,不止一次派出斥候,就是为了能够觉察敌人行踪,作出快速应。然而敌人却好似消失了一般,这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觉得是好事,但对于许涛这种从战场爬出来的人来说,这情况极为可怕,就好似青山寨被孤立了一般。
闻言,刘然走到屋外,许涛也跟了上来,二人身影并立,无论是许涛还是刘然,身材皆高挑挺拔。他们两人顺着前方望去,那里山脉纵横交错,因冬月来临,山峰处云雾缭绕,还有白色霜雪覆盖着,而在那肉眼难以看透的深山处,有一条蜿蜒的河流,名为清水河,清水河过去就是党项人的监军司,古骨龙城。
眺望着远处山脉的风景,刘然道:“不知湟州情势如何了.......”
许涛没有说话,刘然也是如此,二人陷入了沉闷之中。
除却湟州陷入动荡,就连临宗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们的情报可谓是两眼一抹黑,这对于青山寨而言,是极大的坏消息。
冬月寒风咧咧,如刮骨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