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投名状
偌大的校场，此刻一片鸦雀无声。
辛兴宗死了！
身为湟州知军的儿子，辛兴宗竟被杀了！
动手的人，还是刘指挥使！
望着辛兴宗那掉落在地，还在淌血的头颅，在场所有弓箭手，在此刻全部陷入了呆滞之中，无法去思索究竟发生了何事，实在是这事来的太猝不及防。任凭谁都想不明白，为何只是须臾之间，场中情势却一变再变，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就连辛兴宗这名寨主都当场被杀。这可不是天下大乱，五代的那种乱世，下属杀上级如吃饭喝水，这可是在天下安定的宋朝。
历经五代战乱，宋代对军队之中，阶级法可是视为统治的根基，官大一级是真的能压死人的，但就是在这些弓箭手面前，却堂而皇之发生了下属弑杀上级之事，这足以令所有人感到惊惧，感到无法接受。
在这一刻，场中众多弓箭手望着高台上，那道挺高挺挺拔如长枪的刘然，还有他手中那把染血的西夏剑，他们只要想起辛兴宗死了的后果，所有人只觉得浑身发怵，遍体生寒。
而此刻的李孝忠，双眼呆愣的望着屹立在高台上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以及那把染血的大刀，完全不知道如何思考，脑子里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其余人更是如此，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
冷风携带寒流从山峦间呼啸而至，将校场的牙旗吹的猎猎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在场的弓箭手们，才堪堪回过神来，回过神的他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望着高台上的双眼，纷纷被惊惧所侵染。他们想过无数次场中变换的情形，有想过李孝忠不堪束手待毙，举刀拼死抵抗，然后血溅当场，也想过刘指挥使会以指挥使兼从九品承信郎的身份，出面保下李孝忠，或则就任凭李孝忠死在这里，毕竟辛兴宗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惊人，谁也没有胆子去反抗。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刘指挥使竟是直接干脆利落的一剑，砍下了辛兴宗的头颅。
青山寨的校场建立很大，一度能容纳一千五百多人操练。
然而在此刻，众人都觉得此地变得极其狭窄，诸多弓箭手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就好似一道无形的大网般，笼罩在这偪仄的校场之中，使得大家透不过气来，凌乱且负面的情绪如同瘟疫传播，让每个人都仿佛要失去了控制一般。
众人凌乱的思绪，也传递至指挥使许涛身上，他望着几步之外的刘然，双眼瞪得大大的，好似见了鬼一样，而后仿佛被踩了尾巴，魁梧雄壮的身躯径直一蹦，大声怒吼：“刘....刘然，你杀了辛寨主，意欲何为！”许涛的声音因过度惊惧而破声，变得极为尖锐，犹如一只公鸭在鸣叫。
斩杀了辛兴宗的刘然，听着许涛的嘶吼，神色很是从容，没有被丝毫影响，他看向惊慌后退的许涛，摇头道：“许指挥使，你在胡说些什么，数万党项贼军猝然袭击寨主，身为寨主的辛兴宗，以身作则，多次击破敌军攻势，奈何敌军人多势众，不幸战死沙场，但英勇的身姿，实在是辈之楷模。”
说罢，刘然又看向场中一众弓箭手：“你们说呢？”
在场的弓箭手，闻言纷纷一愣，就连李孝忠和宋炎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完全无从适应，而在人群当中的梁护，此刻却是双膝一跪，大声喊道：“刘指挥使说得对，辛寨主身为寨主却身先士卒，战死沙场，实为我辈楷模！”
梁护一呼喊，张介也回过神来，立马加入其中。
当张介也大声喊起来时，一时之间，所有的庆州弓箭手在此刻也被带动，所有人争先恐后的大声呼喊：“刘指挥使说得对，辛寨主身为寨主身先士卒，战死沙场，实为楷模！”
众多弓箭手奋力扯着嗓子呼喊，其声势极为浩荡，仿佛一把尖锐的长枪，捅破了适才编织的沉闷大网，令一旁的许涛和镇戎军，个个面露惊色。
尤其是许涛，听着刘然这番指鹿为马的话，再看校场里奋力叫喊的弓箭手，心中顿时一震，他望着刘然的目光，也变得惊骇莫名，两条腿也情不自禁的朝后退去。到这个时候，许涛哪里还不明白，刘然杀死辛兴宗，这哪是一时激愤，分明是暗中谋划了许久，就连李孝忠都是刘然的棋子。
刘然看着许涛惊恐的脸色，哪里不明白对方所想，杀死辛兴宗对他而言，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不过粗有错招，在杀死对方的一刻，自然就有所应对，随即在许涛惊惧的目光中，刘然将手中的西夏剑丢在他的面前，平静道：“辛寨主战死之前，曾下令命我暂代寨主之职，许涛你说呢？”
这番话看似询问，却如同命令般，蕴含着不可置疑的语气。
许涛侧头看了看队列整齐的十九指挥，以及站在人群之中，身材也极为瞩目的呼延通还有裴虎等人，又看了看自家镇戎军一副迷茫的姿态，只能苦笑一声，哪能不明白，自己现在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否则定会引来一场厮杀。
更何况，镇戎军会会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这也是他无法保证的事，所以一旦杀起来，他只有步辛兴宗的后尘这一条路，随即面带苦涩道：“刘指挥说得对。”
许涛话音落地，便看见刘然对着辛兴宗的头颅看了过去，微微侧头，做了个示意的动作。
见刘然的行为，许涛明白这是要投名状了，心中暗道一声苦也，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屈身捡起西夏剑，来到了辛兴宗那具无首的尸体面前，明白自己这下子真的得上贼船了，随后奋力一剑捅了下去。
扑哧！
许涛为了投名状，这一剑用的极为大力，哪怕辛兴宗的尸体穿着护甲，此刻也被西夏剑捅穿，尖锐的剑锋穿过甲胄，而后透过皮肉，还有骨骼以及内脏，剑尖直接透过后背而出，发出“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