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对峙上
政和四年，十一月三日，未时。
距离狼烟燃起已有三个时辰。
近万破丑氏部族出现在距离青山寨七里之外。
为首的破丑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列，两侧是轻骑兵环绕以作侧翼，后方则是步行辅兵，中间则是辎重车辆，共有近万人形成一道长龙。
骑行在前头的破丑秉，望着远方地平线上高高隆起的青山，眼眸里露出忽明忽暗的情绪。
昨日派出的游兵于凌晨归来，并且带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他们部族里的破丑盛死了，头颅被斩下，连皮甲被扒了。
身为部族里最为武勇之人，赤条条的死在荒芜的原野上，若非有游兵熟悉其胸膛上的疤痕，怕是根本分辨不出破丑盛。哪怕如此，在昏暗的夜晚中，游兵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中辨认了出来。
也因为如此，最初认出来的游兵浑然不敢相信，那是破丑盛的尸体，导致花费了极大的时间，才最终带回了这个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的到来，破丑秉虽心中有所准备，但等事真发生，依旧难免心中震动。为此昨日凌晨与破丑珲议会。扬言破丑盛之死，不可强攻，不如派人前去古骨龙城求援，失去脸面总比部族人手折损来的好。
然而当他提出了这个提议，破丑珲却强行拒绝了，这令他极为不解。
在他看来如今破丑盛的硬探都被围歼，如果还强行攻寨，就算胜了，部族里的壮丁折损过多，那又有何用？氏族强盛的底蕴便是青壮，而不是所谓的战功。
对此，破丑珲没有任何同意的余地，甚至在今日清晨，就大肆开拔，欲以两日之内攻下青山寨。
对于破丑珲的选择，破丑秉无法理解，也无法赞同，然而身为破丑氏的子弟，他虽与对方生出间隙，却也知军法如令，不可违抗。更何况如今部族出军在外，他若是选择强行抗拒，只会令底下人生出不该有的杂念。因此，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率军在最前方罢了。
就在破丑秉在前方心中忧虑时，处于中军的破丑珲，也并非如他外表那般强硬。当他凝视远方那道从平地拔起的青山时，眼里依旧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对于破丑盛的战死，他可谓是猝不及防，谁也未曾料到，只是硬探的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却将麾下最为武勇的斗将折损了进去。
但大军开拔，已无回头弓。
破丑珲还记得在他十五岁那年，接手破丑氏时的场景，放眼望去整个氏族，不过只有五千人，除却老幼，可战之人仅两千。而他正是凭着这三千人，一步一步的在灵州厮杀出来，让破丑氏成为当地的大族，成为了如今族人过十五万的规模。
但并不代表破丑氏就可以安稳了，近年来灵州常年大寒，风雪交加，水草和粮田的收成可谓是日渐稀少，若非三年前战胜贺拔部，兼并了其地盘的人口，破丑部早就在这严酷的天气之中，实力大减了。
纵使如此，破丑氏也是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在灵州等狭小之地，尚可称豪族。
然而一出灵州，如破丑氏这般的氏族，在整个大白高国并不算什么，想那昔日真正的豪族仁多泉氏，如今也只是化为白骨，而他破丑氏又如何能够安稳的下来。
尤其是去年与晋王察哥见上一面之后，他那蠢蠢欲动的内心，再也无法遏制。
对方给予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利益，只要能为其效力，那他便可将仁多泉氏昔日的地盘，取而代之，仁多泉城也可改名为破丑城。
而他的儿子，也可与晋王联姻。
为此，就算死再多人也不能阻拦他的野心，唯有将青山寨攻下，才可将投名状递上去，等那时，破丑氏也会在他手中完成彻底的壮大。
乃至，可重塑往日辉煌，再度成为大白高国的后族。
虽心中野心勃勃，但破丑珲也不愧是宿将，并没有选择急行，反而下令军队缓慢前行。他知道一旦急行，就会导致队伍脱节，乃至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损耗，极有可能会被宋军抓住空挡袭击，毕竟那是能将破丑盛斩首的队伍，不可小视。
随着号令一下，视线所及的辅军，乃至正军步伐都放慢了下来。
为了防止宋军突袭，大多正军都披上了轻甲，以十人一个单位分散至两军侧翼。
而在破丑氏进军的道路上，青山寨的斥候也骑马在四周查看。
不过，碍于敌众我寡，他们并没有选择轻举妄动，而是骑马一路监看着，偶尔会有弓箭手上前散射数箭，也只能造成伶仃厮杀，算不得什么大场面。
由于破丑氏的谨慎行军，四周又是旷野平原，无树木阻碍，宋军也只能看着敌军前行。
随着大军朝前而行，最终停留在距离青山寨五里之外。
相隔五里的距离，只是战马的几次冲锋罢了，在这短小的距离，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存在。
骑行在最前方的破丑秉，眺望远处的青山寨，他能够看到在那辽阔的平原之上，屹立的青山，还有那如同星辰般散落的樯橹，以及那隔绝视线的栅栏。
随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驻立的营地，因缺乏木材，无法修缮防守器械，众多破丑氏的辅军，只能在四周挖坑，避免被宋军突袭。
这不禁又让破丑秉心中一沉，缺乏木材这是一件极大的事，无法修缮鹿角等防守器械，只能以羊皮帐修建营地，那只要宋军在夜里一个突袭，极有可能造成他们军队的纷乱。
想到这里，他纵马穿梭过人群，来到了在前线与正兵一同散发肃杀之气的破丑珲一起。
破丑珲骑马在最前端，在他左右数百骑兵同时屹立一起，彼此手持长枪，死死望着远方的青山寨，随时预防宋军的袭击。
在他们后方，两千辅兵则有条不紊的从辎重上搬运羊皮帐等物，搭建营地。
破丑秉来到破丑珲一旁，轻声道：“要注意夜晚宋军夜袭。”
“恩。”破丑珲点了点头，对于这情况，他早就有所知晓，不过就算缺少木材，无法修缮攻寨器械，也无法阻挡他，只要两日内攻破青山寨，有无木材都不重要。
而破丑秉也看出了破丑珲的心思，只能暗叹一声，随后也带着身后骑从一同镇守前线，避免敌军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