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赴死
骑在战马上的呼延通，望着渐渐远去的敌军，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这些时日他历经数战，每次都是以一当十，以一敌百，在战场上冲杀肆无忌惮，没有一丝的后退，但并不代表他不是个人，依旧会受伤。在他初与耶和小狗盛斗杀时，他那布满淤紫骨骼挫伤严重的右臂，尚且还有几分力气，但此刻竟已提不起来了。
方才的一切，实际上只是他强撑着声势，在唬人罢了。
这也是为何耶和小狗盛等人在此，以呼延通的性子，却未曾直接冲上去厮杀。
而刘然凝视着敌军如潮水般退去，也未曾耽搁，连忙让人一同将袍泽带走撤回，适才出来掠阵的几人都是寨内的好手，但敌军亲卫也是勇猛，只是稍息之间的冲突，就有几人受伤，还有人死去了。
就在刘然等人也撤回寨子之后。
另一边，一路随着铁骑回去的耶和小狗盛，则情况同样不太好。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此时双眼依稀间出现了模糊，头顶上的疼痛并不重，但鲜血依旧未能止住，还在不断的渗出，直至将整个头盔都染红了。鲜血还顺着脖颈一直往下滑，沾染在铮亮的银白甲上。
刘然等人回到寨子后，许涛等人立即围了上来，尤其是一干弓箭手，纷纷为之喝彩，方才他们也对战场上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回来的呼延通也受到热烈的迎接，每个人望着他，都施以憧憬的目光。
不过，呼延通并未感到多高兴，反而胸口中堆积着一股郁气。在无人觉察的时候，他偷偷撇瞄了一眼刘然。
刘然似有所觉察，他下意识瞧了过去，只见呼延通好似被抓了现行的贼一般，连忙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见此，刘然心中微微一叹，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卒了，转念想就知道了，以呼延通的性子，能够忍住不冲杀耶和小狗盛，想必其身体定然出事了。而这些时日，呼延通一直在厮杀多日，忙前忙后，未曾有过真正的大休，哪怕是铁人都要累了，这比拉磨的驴，还要狠。
不过，还是在于寨内人员太少，如呼延通这般猛人，就被一个掰十个，二十个用，才能够勉强补充人手问题，随即忍不住叹气。
刘然快步来到呼延通一旁，握拳敲了敲对方的胸甲，沉声道：“第五次了，通，多谢了。”
“甚？”正在因自己臂膀挫伤，而感到焦躁的呼延通，听到刘然的话，不由下意思道：“甚第五次？”
刘然苦笑一声道：“自敌军来袭，这个月，已是你第五次负伤上阵了。”
“原来是第五次了啊。”听闻刘然的回答，呼延通不禁喃喃自语。而后又哈哈一笑：“就这些个贼厮，我还是再杀冲十次。”
对此，刘然笑了笑，没有吭声。
随后，呼延通就被安排前去医棚，而刘然则留在了前寨。他的身体也很是疲劳，连日的厮杀，庆州军大多都疲倦到了极限，然而这个时候，敌军就驻扎在数里之外，这也令刘然根本没有时间休整。不过，刘然知道，接下来绝对是一场残酷的消耗战，他虽无时间休息，但还是强令张介等人前去休息。
而张介等人也知晓，自己等人歇息的重要性。
对于老卒而言，如何在战场上，获得最好的休息，也是重要的一环。
随着众人前去歇息，前寨也只有刘然留了下来。
许涛定神看着了看离去的人，也不由一叹，适才出去的七八骑，此刻回来的只有五骑，每一次厮杀，都是在青山寨身上割肉。但这又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此刻的他，也感到了战争的残酷，底层士卒的死，总是那么的轻易。带着复杂情绪，他叹了口气道：“多亏有呼延通这等猛士，还有裴虎，以及刘寨主你在此，否则寨子怕早就出乱子了。”
刘然听后，知道许涛说出这番话，也是多日以来积压的压力所至。说实话，随着战场的烈度上升，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谁都没有把握下一次，自己是否会战死，是否还能坚守的住，这对于老卒而言，都是一项重大的考验。
如许涛这等从军近二十年的老卒，此刻也出现了细微的脆弱之意。
所以，在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聚拢在刘然身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显然都有些挣扎。
而刘然扫视一圈，见周围的弓箭手，包括许涛都在下意识瞧着自己，只是微微一笑道：“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嘛？这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契机，这是一场足够让我们翻身的仗，只要打下来，无论是我，还是你们都可以借此改变自己那卑贱的命运。不过，如果战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子。但是我十分清楚，如果这一仗不打，那以后也还会有别的仗，我们这种身份，想要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那就不能吝啬自己的性命，还有手中的刀剑。”
“只有沾血的刀剑，才能获得我们所要的。”刘然徐徐走在一名目光有些彷徨，还有些惊惧的弓箭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能向你们保证，这是一场绝对会赢的战场，但我能保证，如果要是死，我会跟着你们一起死。”
随着这番话出现，原本还有彷徨，惊惧的弓箭手都看向了刘然，望着他那一脸决然，一脸的无畏，所有人都好似明白了过来，脸上的怯懦也纷纷消散，同样被坚决所掩。
刘然很明白，自己眼前的一群老卒，是一群普通人，会因未知而恐惧，也会因恐惧而迷茫。所以需要时时有人出现带领他们，也需要时时有人鼓舞他们，这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很有可能是数次。
而此刻，在众人意志瓦解时，这正是大伙需要他给予鼓舞的时刻。
刘然以拳敲击自己的胸膛，对着众人郑重说道：“所以，你们愿意跟着我刘然，一起去用刀剑厮杀出一条路么？哪怕这是一条绝路！”
惊！
刘然这番话，引起寨前所有弓箭手的心弦。
俗话说，话说三遍淡如水，如这等鼓励之语，若是他人说出，那定是无用的。
然而次话出自于一直身先士卒，与士卒同生共死的刘然嘴里时。
这群本因惧怕而感到彷徨的老兵，此刻却好似再度清晰了起来。
他们齐齐誓言嘶吼：“愿与刘寨主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