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夜战四
此时，耳边远远回荡着前方的厮杀，在他左右的一干弓箭手，纷纷猝然起身，不少人更是猛的拔出腰中佩刀，每个人脸上都被凝重的神色所充斥着，其中一人更是下意识将目光朝刘然望去。
而感受左右紧张的情绪，刘然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而后眉头微微皱起。
说实话，刘然早有预感今夜不会那么的平静，然而真当出现袭击时，心中难免还是感到震荡。敌军在这等寒天里攻势依旧连夜不停，这等穷追猛打，无疑是不想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他自从军以来遭遇的敌人不在少数，多次险死还生，不少次都是被运气所眷顾，才得以存活。
但直到如今，若说压力最大的一次，毫无疑问就是在当下。
因为，在此之前，他是个普通的弓箭手，又或是军使，都头，而今他是指挥使，又不仅仅是一个指挥使。尤其是感受到左右弓箭手望向他的目光里的期许，更是让人倍感压力。
敌军彻夜袭击，若是一个处理不慎，怕是会出现炸营。
不多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早得到刘然的吩咐，根本无人阻拦，他一进营内，立即喘着粗气喊道：“刘....刘军使，敌.....袭。”
骤听此话，原本神色紧张的一干弓箭手，此刻纷纷握紧腰中刀柄，每个人皆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那名斥候，张口欲要说什么，最终又停下，最终只能将目光投向刘然，想要在慌乱中寻求一丝信念。
而那名前来禀报的斥候，此时哪怕在大寒天里，额上也出现了豆粒大的汗珠，浑身更是被热气白雾所笼罩，显然是为了迅速前来上报，不惜体力一路奔跑而来。
而这名斥候，正是钱则麾下的人，此刻距离敌军袭击，仅有一盏茶功夫，也幸好刘然所驻扎的营地，距离寨门不远，所以才能如此之快得到消息。
被所有人目光所注视的刘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微微思索着该如何做。
而这一个停顿，惊慌失措的众人，听着帐外呼啸而过的冷风，只觉得今夜格外寒冷。
直至片刻，才有有小声一脸不安的提议：“刘.....刘军使.....是否要将入睡的人都唤醒？”
闻言，正在思索的刘然，没有犹豫，立即坚决下令：“不可。”
一听刘然此话，那名张嘴询问的弓箭手，还有前来禀报的斥候，瞬间一愣，下意识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刘然下令道：“此番敌人夜袭的目的，正是要我们动起来，令我等彻夜不得休息，而后再以雷霆手段彻底消灭我们。如若只是只是一次夜袭，就要将全军唤醒出动，那么就落入了贼人的圈套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顿时一惊，他们自然知道刘然所说的是对的，但此话的言下之意，岂不是不去救援？
只要一想到此事，不由生起兔死狐悲之意，那么刘指挥使今日下令，又与昔日郑指挥使所作又有何不同？
要是今日驻守寨门的是他们，那么.......
一想到此，他们心中不由一沉，众人心中更是一冷。
就在众人心思流转间，刘然沉声道：“陈三，拿我长枪来。”
陈三闻言，立即称是，然而话音一出口，瞬间觉察到不对，猛的一抬头，双眼朝刘然而去。
刘然此话一出，众人哪还有适才的兔死狐悲的心思，纷纷被惊慌所布满，刘然所说的，莫非是亲自出手？想到此，就算适才得知敌人夜间袭击，也未曾这般慌乱过的他们，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今夜敌袭，对他们而言已是坏事，倘若身为众人主心骨的刘然，若是一个不察，再出现了失误，这青山寨的天，简直都要塌了。
这等后果，又岂是他们能够背负的，众人急忙大声喊到：“不可，不可，刘指挥使！”
刘然聆听众人的劝阻，脸上没有丝毫迟疑，他将目光投向陈三：“陈三，拿我枪来，区区一干贼子罢了，何须大动干戈。”
陈三只是摇头，丝毫不敢去拿起刘然的长枪，但凡刘然出现差错，那么他将是整个青山寨的罪人。
见此，刘然神色一冷，也未曾多说，“噌”的一声，拔出了手中西夏剑，凌空一挥，“我说过了，我才是如今青山寨的主人，一切由我说了算。”
说罢，他以西夏剑对着众人，“如今敌军趁夜袭击，显然是不想给我们留有余力，如果想要活下去，那么就要以手中的刀剑去搏那一丝生机，就算此刻我安然无恙，难道寨破之后，我还能安然无恙？纵使活到那时，与眼下死去又有何不同？”
话音掷地，刘然直接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手提西夏剑朝帐外而去。
站在帐内的陈三，与其余人顿时如梦惊醒，忙不迭的拿着武器跟了上去。
若说方才他们心中尚被惊慌所笼，此刻他们望着傲然朝帐外而去的身影，体内炽热的血液，也好似沸腾了起来。
他们不怕死，只是怕死的不足道，弓箭手生来卑贱，如草芥般，无论死多少，就立马会有另一批替代，因此在参军之前，他们早就有赴死的准备，只是蝼蚁尚且偷生，如果能活下去，谁又会想死。
但是，跟着这么一名指挥使一同赴死，那好像死亡，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
随着刘然的行动，留守在此的弓箭手，也迅速的集结了起来。
望着集结而来的弓箭手，刘然随意看了一眼，从得知敌人袭击时，他就想如何去应对，也有想过召集呼延通等人前去救援。
但瞬间就被他否决了，敌人的心思他极为清楚，今夜袭击只是开胃小菜罢了，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要呼延通出手，那么接下来呼延通还要出手多少次才够？
纵使对方是铁人，也耐不住这等消耗，当务之急，就是得让他们多做休整，以待来日之战。
至于，放弃钱则等人这一条路，他从未想过，如今可以放弃钱则，那而后再放弃其余人？这对于他们有多少军心能够耗得起。
所以，最好的选择反倒是由他亲自带人出手。
刘然很清楚，敌军既然派人来夜袭，那其中定有武勇高强之人，尤其是在这等黑漆漆的夜晚里，危机定是步步凶险，但那又如何？
如果，注定他今夜会死在这里，那么只是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过如此罢了。
聚集而来的弓箭手，共有五十人，这里面都是各队伍强行挤出来的，青山寨自郑科带人前去救援，人数本就不多，多日连战，有人负伤，亦有人身死，这让本为数不多的队伍，就更加单薄。
而面对此境，刘然也无可奈何，唯有细细算好每一笔账。
望着今夜聚集的生力军，刘然平静道：“适才得到军情，前寨遭贼人夜袭，而今将由我带领你们前去救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聚集而来的弓箭手，心中一凛，夜战无疑是所有的人噩梦，此战能够有多少人活着，谁也不敢保证，也不敢说活下来的人会是自己。
对此，刘然只是走在了前面，头也不回道：“若是我不幸战死，庆州军全权由李孝忠带领，梁护为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