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选择 (上)

前方刘然胯下战马两个冲锋之下,仅不过数个呼吸,便有十来人当场死伤,或有脖颈斩断,又或是肢体乱飞,而这就是骑兵对步卒的碾压。纵使其中有数人勇猛之士,也难以抵挡。

而在后方的把利丘,眼见刘然势不可挡,胸中怒火猛然增长,他未曾因对方携战马之势而有恐惧,反而口中呼喊下令,身子也不慢的冲了过去。

随着把利丘的上前,在他左右的麾下也纷纷士气高涨,他们皆是久经沙场之人,深知以步战对骑兵,最不可取的就是因惧怕逃窜。面对骑兵的机动性,越是逃跑,反而死的越快,唯有直面才可获取一线生机。

更何况,对方仅只有一骑,他们可是有百人之数,即使刘然再厉害,也不可将他们全部斩杀。

人数上的优势,以及把利丘口中不断呼喊口号,这让这群党项士卒,逐渐从适才的混乱中清醒,而后看似分散四周的党项士卒,此刻也变得极为有章法。

他们以六人一组,手中拿着铁绳索,如何对付骑兵,这群自幼马背上长大的党项人,不可谓不熟悉,只要将对方从马背上拉下,那失去了战马的骑兵,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对此,刘然亦是清楚,即使来回冲杀间,也不敢有丝毫疏忽,他深知如今若是被敌军拉下马背,那时面对的就是数十,乃至几十人人围攻,他虽有一身武勇,但可不是呼延通这等天下猛将,遭遇几十人的围攻,可没有任何自信能够活下来。

随即,他调转马首,冲至敌人数量稀少的地方,而后双腿一夹马腹,踏雪应弦知意,瞬间加速冲刺了起来。

仅一个呼吸,刘然便策马至党项人跟前。

感受刘然冲杀而来,那数名党项人心中顿时大惊,但还不待其中那人有动作,一柄锐利枪刃便破空而来。

宛如闪电般的枪刃,携带凛凛声势,穿透此人胸膛,随后猛然一拔,血花如水柱般喷洒而成。

刚杀一人,另一名党项人好似瞧见机会,手中铁索抓钩蓄势一甩,直朝刘然奔去。

远处刘然瞬间觉察,手中长枪猛然一挥,只听“叮”的一声,飞速袭来的铁索,就被长枪拍打在地上。

而那人眼见铁索不中,果断撒手,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原地。

然而刘然哪容对方轻易离开,借助踏雪冲劲,眨眼间就出现那人身后,而后运足力道,手中长枪猛然一劈,锋利枪刃刹那间朝敌人背部袭去。

扑哧!

枪刃轻易划开敌军皮甲,将其背后的油脂破开,又将其肌肉,还有筋都从中撕裂开来,鲜血猛然飞舞,徒留下敌人一声惨叫。

几个照面之下,党项人稀疏却又有章法的队形,再度被冲破,他们虽都是个中好手,否则也不会以步对骑,还敢于出手。但是刘然数个冲刺下,早把敌军大致调动方式摸清,此刻他催马的方向,依旧是党项人的薄弱之处。

连过数人,手中长枪早被鲜血侵染,就连红缨也充斥浓郁血气。

数个冲刺下,杀死十多人,刘然鼻息粗重,但他胸口好似有一口郁气在不断喷薄,连日以来,敌人携大军袭击,他虽在同袍面前,一副平静神色,但他又岂能无波澜。

近千人的性命,担于他一人身上,若非其性情坚韧,早就无法压抑,而今夜的厮杀,未免不是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

而几个冲锋下,敌军在他长枪丧命,让他只觉得痛快无比。粗重的鼻息,不断散发热气的身躯,让刘然握着长枪的双手也好似变得炽热了起来,沉重的脑袋,无需去思索明日该如何,后日又该如何,无需去思索如何带领青山寨众人,如何活下去,脑海里唯有不断的冲杀,不断的厮杀。

炽热的厮杀,无尽的宣泄,几乎让他的斗志变得沸腾,血液中的嗜血仿佛全部爆发,在此刻他的双眼里,唯有向前,不断的向前。

他想要忘却数月以来堆积的压力,想要以手中长枪粗暴的破开眼前一切障碍,甚至冥冥中之中,想要在此战杀生成仁。

什么浩荡的金人铁骑,什么中州陆沉,什么过国破山河,什么狗屁世道,于他一介朝不保夕的弓箭手,有何干系!

此刻,刘然胸中唯有以手中长枪,去尽情的搏杀,尽情的挥洒他那堆积在胸口中难以述说的抑郁之气!

在他尽情杀戮之下,酸痛的身躯,也好似变得轻松了起来,敌人原本迅速的身影,在他眼里变得缓慢。

然而就在刘然不断冲杀,愈来愈多的党项人死于在他枪下时,远处的把利丘一声呼喊,骤然将他从中唤醒。

“杀!先杀那些宋军!”

把利丘眼见刘然锐不可当,一个发狠,对一干手下果断下令。

在他看来,刘然既单枪匹马前来支援,那他倒要看看对方在自己等人对其麾下痛下杀手,是否还能如之前一般,游离在外,依靠胯下战马,来回冲杀。

而把利丘的麾下,当真是一支精锐,哪怕在战场上被刘然冲杀,依旧执行着军主的命令,纷纷调转刀口,朝钱则等人而去。

原本因党项人的精力集中在刘然身上,压力大减的钱则等人,此刻顿时心头一紧,他们俨然成了这群党项人的目标了。

随着党项人调转目标,近百人纷纷放弃了刘然,全力朝钱则那些残兵而去。

面对此景,本就体力残存的钱则等人,瞬间感受到了何为窒息,当前方一柄锋芒大刀袭来,他咬牙鼓起为数不多的力气,双手紧握刀柄,猛然朝前方袭来的党项人横劈而去。

大刀相碰,砰的一声,在黑夜里闪烁着一丝稍纵即逝的火花。

而后,钱则那破缺的大刀,最终抵挡不住,刀口从中被破开,并且党项人的力道不减多少,刀刃直往他胸前去。

大刀劈砍在纸甲上,发出沉闷的动静,钱则感到胸口气息一滞,身子顿时停在原地,难以动弹。

那党项人见此,露出狰狞神色,立即又是一刀砍去。

这凶狠的一刀,直对钱则毫无保护的脖子,若是被劈中,定要头颅不保。

而就在此刻,位于钱则左侧的弓箭手,下意识的发力,身子径直朝钱则撞去,这一撞,将钱则从敌人的刀口下撞开,但他自己却再也无法离开。

大刀在黑夜中劈砍而至,将此人的脖子凶猛的砍开,直透皮肉,将颈椎都砍开一半,鲜血直喷而出。

“老三!”被撞倒在地的钱则,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就见到了这一幕,让他的灵魂都好似裂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