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利刃
山道上的厮杀依旧在继续,连绵不绝的箭簇乱飞,射在木盾上发出噔噔的沉闷声,并且伴随哀嚎声,鲜血飞舞在湿滑的地面,让这狭小的道路,充满着恐怖且渗人的气息。
在这等冲击的场景下,党项奴隶则也再也难以继续维持士气,他们之中有人亲眼目睹箭矢从自己头顶上过夺,之后射向后方。
他们不敢回头望去,只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绝望的惨叫。
这等场景并非是偶然,则是战局里随处可见的景象。
雪木措乃是一名羌人,他本是雪木族之人,本居住在湟州高山之中。但因党项与宋军交战,从而波及雪木族,因此他也成了党项人的一名奴隶。
身为一名奴隶,而今他就在冲锋的队列当中。
当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踩在族人的尸体上,正要继续往上冲击时,一道箭簇犹如闪电般从半空跃下,而后对着他迅速袭来。
常年游走在崇山峻岭的他,历练出一种应对危机的本能。这令他下意识往前一趴,正是这一趴,那道箭簇从他脸颊中穿过,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而后箭矢余力不减,射在他身后一名还在狂奔的奴隶面门,被射中的人,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
而这一切,都被雪木措看在眼中,他下意识的往四周撇了一眼。发现崎岖的山道上,布满了尸体,那些尸体上胡乱插着数道箭簇,鲜血喷洒在满上冰霜的地面。
这令他心中一突,宋军可怕的抵抗,仅仅短短一刻钟,竟让冲锋的奴隶军死伤大半。然而这还没完,敌人的袭击还在不断的出现,一块块拳头大的石头,从上方的泥墙上掷出,而后直奔山下的他们而来。
随着石块从上方冲下,那本就有两三斤重的重量,在冲击之下,威力更是不小。纵使奴隶军已竭力举起木盾,但伴着沉重的撞击声,石头狠狠撞击在木盾上,顷刻间将盾牌从中砸裂,之后弹跳间,又撞击在别处的奴隶军身上。
被砸中的奴隶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大腿就被狠戾的击中,刹那间腿骨断裂,皮肉绽开,鲜血狂涌。
而那名腿骨断裂的奴隶军,一个趔趄就朝身后倒去,几个翻滚,就将还在冲锋的人也带了下去。
前面的人翻滚而来,让奴隶军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被带了下去,而这也让上方的弓箭手有了更大的作用。无数道连绵的箭矢如同雨水般坠下,短短瞬间,十多名奴隶军就被箭簇击穿,甚有人被射在胸膛,锐利的箭簇透过皮肉,避开了肋骨,直接刺破了心脏,就连惨叫声都发不出,人就没动静了。
这一幕幕无需观看,雪木措的那灵敏的脑海,就自然浮现出了画面,这让他再也无法维持胆魄,脑袋里疯狂的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快逃,否则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脑袋里猝然闪过的念头,督促着他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充满杀戮的战场。
下一刻,他猛然避开上方袭来的石块,身子一个翻转间,就连滚带爬的往山下逃去。其疯狂的程度,令阻挡在他逃跑路线上的奴隶军,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的头颅就不翼而飞了。只因为在这一刻,所有阻碍雪木措逃跑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伴随着雪木措的溃逃,战局骤然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自古以来军队冲杀,但凡折损超过三成,就会出现奔溃,而此刻短短的交战,奴隶军的折损,何止三成。
从雪木措溃逃后,立即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仿佛如同瘟疫般,快速弥漫了整支奴隶军。眨眼间这支往上冲锋的队伍,士气再也无法维持,彻底丧失了胆气,人人自乱阵脚,只知下意识的往山下逃去,并且为了更好的逃命,甚至出现了自相残杀。
敌军的溃败,都被上方的宋军收入眼底,但始终站在第一道战线后方指挥的林迪,并无任何喜色,反而如临大敌,脸色变得极为凝重。因为他知道,伴随这第一支冲锋的敌军溃败,敌军下一波攻击便会出现,而那时的敌人将会更加恐怖。
果不其然,在奴隶军溃散,一股脑的往山脚下奔去时,一支身着甲胄仿佛利刃般精锐队伍出现了,他们穿着党项军队里精密打造的黑色盔甲,并且为首之人带着一尊黑铁兽面具,显得十分英武和恐怖,此人正是都统军耶和小狗盛麾下第一战将,先锋官突律。
迎面撞在这支恐怖的精锐队伍面前,雪木措那疯狂的大脑瞬间闪过清明,甚至望向阵前高大男子,眼里闪过恐惧,不由惊呼:“突律!”
而在下一刻,眼见冲锋的奴隶军从山道上逃亡而下,突律挥了挥手,冷酷道:“扰军者,死!”
话音落地,在其身后的精锐之士轰然一动,纷纷举起劲弓,对准了逃亡的奴隶军,猛然射了过去。
“嗖嗖!”
强烈的箭矢穿透寒风,发出锐利的动静,直朝奴隶军而去。
密集的箭雨汇成一道洪流,瞬间散落在从上方往下逃跑的奴隶军身上。
最前方的奴隶军,立即遭到箭矢的袭击,脖子,腹部,乃至腿上都被箭簇扎穿,而在其后的奴隶军也没能逃过,纷纷发出哀吼,阵阵血花四溅。其动静就连山上的林迪等人都能听得清楚。
那些短促的哀嚎来自于被射中要害,立即就死的奴隶军。而那些长而凄惨的声音,则来自于被射中臂膀,胸膛,没能立即死去的重伤之人。
只是无论是被射中胸膛,还是大腿,身为奴隶的他们都迟早都会死,没有哪位党项人会对奴隶心生怜悯,更不会出手相助。
还有更多的奴隶军,慌手慌脚的想要举盾,但他们忘记自己等人适才为了跑的更快,早就将手中沉重的木盾丢了,只是为了跑的更快。而机敏者,则躲避在同伴中,想要以此避开箭矢的袭击。
雪木措就是其中一员,在他发现突律的出现,他就早早一刀捅向一名在他周遭的奴隶军身上,将其杀死当作了肉盾,躲在了对方的肉体下。
然而就算他竭力蜷缩在肉盾下,也无法遮蔽他全身,只是规避了他的要害,裸露在外的腿部,仍旧被箭簇擦过,鲜血从绽开的皮肉中渗出。
在射了二轮箭矢后,突律这才摆手,制止了精锐士卒的攻击。
对于奴隶军的败溃,突律早就有所准备,毕竟奴隶军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然也不会成为消耗敌军体力的替死鬼。只不过虽有准备,但在溃败时,依旧还要痛下杀手,一来是以凶戾镇压,好让他们胆惧。二来则是避免溃散的奴隶军,一股脑冲了下来,从而冲击自家队伍,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只不过,痛下杀手也并非赶尽杀绝,因为如果赶尽杀绝,军内其余的奴隶军定会出现躁动。毕竟他们的攻势并非只取下一座小小的青山寨,而是更为坚固的湟州城。
奴隶军的用处还多着,留有一线生机,才能让这群乌合之众觉得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从而乖乖听话,不敢反抗。
果然,当党项精锐停下手后,这群在箭雨下洗礼过的奴隶军,看着对方那可怕的军容,以及身边四处传来的哀嚎,心中非但没有丝毫怨恨,反而只有庆幸,以及深深的畏惧。
突律对着从自己等人活下来的奴隶军,大声呵斥一声:“散开。”
听着那充满冷峻的命令,还活着的奴隶军全朝四处散开,哪怕身上插着数道箭矢的羌人,此刻也在咬牙拼命挪动身躯,为这支精锐队伍划分开一条通道。
见奴隶军四处爬开,突律摆了摆手,身后身着甲胄的精锐队列,瞬间响起哗啦啦的震动声,那是甲胄互相碰撞发出的响声。
而拼命散开的奴隶军,眼睁睁看着党项精锐从他们的眼前路过,不敢流露任何不满,唯有无尽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