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血肉磨盘
在他后方几十名弓箭手贴崖狂奔,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唰唰声,他们知道前方防线已化成血狱,此刻正是他们充当第二道肉闸的时刻。
然而当他们冲至夯土墙一两里时,那里的防线早被党项人所攻破,放眼望去无一名弓箭手还在站立,唯有满目的敌人。
下方好不容易冲溃宋军防线的把利丘等人,抬头恰好看见山道上方出现的敌人。
“此些宋狗的支援慢了一步!”把利丘站在满地的血泊中,在他旁边则是梁护的断首,他略微一踩,恰好踩在了上面。
“宋狗来收尸了!”把利丘狰狞一笑,他的牛皮靴碾过梁护的头颅,颅骨在冰冷的血泊中变得血肉模糊。随机高举弯刀,遥遥指向张介等人,刀尖凝聚的血水顺着刀锋往下坠:“如今他们失去了防线,已技穷,都随着我杀!”
冲至前方的张介几乎可以嗅到那浓郁的血腥,望着惨烈的防线,怒不可遏的发出咆哮:“跟我一起上!”
其身后麾下弓箭手,同时与下方把利丘的部下发出怒吼,而后就在蜿蜒山道间不断逼近。
直至距离百步,那里隔绝着一道由宋军浇筑的冰面,双方在此开始动起了手。
第一波箭矢凌空抛射,箭杆末端的尾羽撕扯出鬼啸般的颤音。
撞令郎们手提木盾,惊恐仰头,看着黑点在高空中不断放大,不断的逼近。
霎那间,箭矢如同密雨般飞驰。
锐利的箭簇在高空高高掠过,然后划破寒风坠至彼此的列队中。
箭簇与木盾还有甲胄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震动,紧接着就是惨叫声。
有着地理优势的张介等人,无需刻意瞄准,就能依仗高度的冲击,令箭簇的威力大大增强。
只是一轮箭雨,无甲胄庇护的撞令郎瞬间出现极大的伤亡。
无甲躯体被箭簇穿透,绽开血花的同时响彻一阵阵沉闷的声响,随着越来越多的箭簇穿过,闷响连成了一片。
某个撞令郎脖子中箭,后颈仰成诡异的角度,双腿仍在惯性往前奔,两三步后竟然栽倒,尸体被后续逃兵践踏踩爆。
另一人逃跑中后背被插满了箭簇,宛如刺猬般在地上踉跄爬行,拖出的血痕在山道中留下长长的痕迹。
而与此同时,不少撞令郎虽目睹箭矢袭来,却因山道间狭隘无可躲避,更无甲胄和盾牌抵挡,只能一股脑往后退。
但箭矢实在是太快了,就是一瞬间,就降临至他们的头顶。
几十道飞箭犹如飞蝗,吞噬着众人性命。
有人跑着跑着,后颈就中了箭,而他们的双腿还在往前奔。
跑着跑着,身子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而也有的人,则是被箭矢贯穿了大腿,却没能立即死去,还在往挣扎。
随着箭矢乱飞,短短时间崎岖的山道就被飞溅的鲜血染红,未曾死去的撞令郎发出惨烈的哀嚎,令此地如同烈狱般恐怖。
“举盾!”把利丘迅速抓过一名撞令郎挡在前面,那人瞬间被射成了蜂窝。
蜷缩在抽搐的肉盾后的把利丘,能够清晰听见箭簇穿透肺腑的粘腻声响。
至于他的部下,也早就有样学样,要么躲在尸体下,要么就是以别人充当盾牌,所以未曾有太大的折损。
箭雨依旧抛洒不停,那一个个充当盾牌的撞令郎们,早就插满了箭簇,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一块块石头,从上方投掷而来。这些石头并不大,唯有拳头般大小,但以上攻下冲击并不小。只是一个冲击,就令把利丘麾下甲士出现了折损。
那冲击而来的石块,狠狠撞击在被充当肉盾的撞令郎身上,顿时令死去的他们筋骨折断,并且伴随宋炎等人出现,他们带着越来越多的石块,加入战场中。宋炎抱起一块人脑袋大的石头,猛的朝下方砸去。
飞溅的碎石混入石雨中,人脑袋大的石头在重力的加持下,化作了最可怕的凶器。
就在把利丘躲至尸体下时,那人头般大的石块携带巨大的冲击,狠狠砸在被充当肉盾的撞令郎膝小腿,瞬间将那小腿击断,并且其冲击又透至蜷缩在后方的甲士膝盖处。
刹那间膝盖被其击碎,白骨夹渣着碎肉横飞半空,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哀嚎。
“给爷死!”张介额角青筋暴起,同样抱起一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狠狠朝下方投掷而去。
这携带巨大的冲击石块,撕破凛凛寒风,凶横的撞击在党项人群之中,只是一瞬间,就有三四人被砸中,擦过,胸腔肋骨顿时崩断,粘稠的血液骤然爆开,令人就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
一道道石块从上方不断落来,不断砸击在撞令郎还有甲士身上。
这等袭击较之之前的夯土墙搏斗还要惨烈,令把利丘愤怒的都要炸了,只觉得怒火要从胸腔冲出。
但山道间根本没有任何掩护的东西,他们只能在阵阵石雨下不断向后撤,然而在后撤过程中,依旧有不少人因受伤,以至身躯出现不便的情况,然后被石头击中当场重伤。
就连把利丘在撤后过程中,不慎被一道石头击中,直接将他头盔砸碎,铁片在额上与脸颊刮出道血槽。
幸好有头盔,才没有出现头颅崩裂的情况,纵使如此,依旧还是令他后脊发冷。
“撤!撤!”把利丘举着肉盾不断挪后,嘴里大声嘶吼:“他们的石块总会投完,我们先撤。”
说罢,撤了有三四十步,把利丘径直将护在身前的变为破布般的撞令郎尸体一丢,快步跑开了。
在把利丘等人退开后,张介手掌猛然的一摆,大声呵斥一声:“停!”
众人包括宋炎等部,立即停止了攻击。
在他们下方百步距离外,那里成了血肉磨盘,深红的鲜血染红了一地。
宋炎凝视着下方被攻破的防线,双眼想要寻找一丝痕迹,但在那夯土墙处,此刻却已无一宋军还活着,哪怕那名老卒也是如此。
张介沉默了片刻,涩声说道:“老梁死了.....”
闻言,宋炎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长弓的右手变更用力了。
对于那名相处数年的老卒,他绝不陌生,可以说在郑科麾下时,军纪格外差。
尤其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卒,早在压迫中变得极为扭曲,将从上面受的气,挥刀指向更弱者。
然而就是这名老卒,却从未仰仗自己的资历,做出什么欺凌部下的举止。
甚至在第九指挥草创初,给予了相当多的建议,让当时经验不足的他们,得到了极多的指点。
可以说,这名老卒在第九指挥的地位,只是相差刘然一筹罢了,比起其余人都要高。
他本可以凭借资历在后方的,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昨日里,争夺了今日第一道驻守的指挥权。
“如若当时我再坚持一会,老梁就不会死在那了.......”张介深深吸了口气,踩在动土上的脚,用力碾了碾上面的白霜。
“无论是谁在那,结果都是一样的。”宋炎低沉道:“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要令梁都头的牺牲白费......”
“是。”张介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回道。
随即又将目光投于下方,透过寒风,他能够看到退至下方夯土墙处的敌军,再度集结了起来。
在那里,还能见到传闻当中的泼喜军,他们正牵着骆驼,艰难的在西贼的指引下,穿过了夯土墙,朝他们而来。
甚至在那后方,还有大批的甲士出现,其中隐约能看到,一批批神臂弩被搬运上来。